拿起了那柄白玉匕。
他没有拔出匕,而是将卷好的调令,用一根丝线,紧紧地绑在了匕的刀鞘之上。
白玉的温润,公文的肃杀,丝线的缠绕,构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充满诱惑的组合。
陆羽将这件“作品”
举到眼前,满意地端详着。
“一个普通的密探,或许会怀疑这份调令的真伪。
但是,当这份调令是和这柄匕一起出现时,他就不会怀疑了。”
陆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惶恐不安的陆安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会怎么想?”
陆羽自问自答,“他会想,这柄匕,绝非凡品,能拥有此物者,非富即贵。
能拿出这种等级的信物,同时又能调动内卫府的人,写出这种公文的,整个长安城,屈指可数。”
“他会猜测,这是某位大人物看中了他的能力,要私下里提拔他。
这种事,在官场上并不少见。
而‘江南盐铁私案’,听起来就像是这位大人物交办的私密差事,办好了,一步登天;办砸了,或者到处声张,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绝不会去内卫府核实,那等于自寻死路。”
陆羽将匕轻轻放回锦盒,盖上盖子。
“他只会觉得,这是天大的机缘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会立刻收拾行囊,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快马加鞭,连夜出城,奔赴扬州。
至于到了扬州之后现什么都没有……那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到那时,他一个擅离职守、伪造文书的逃犯,还敢回长安来找我理论吗?”
一番话说完,书房里寂静无声。
陆安怔怔地看着自家大人,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高!
实在是高!
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不费一兵一卒,不见一滴血,甚至还让对方感恩戴德地滚蛋,这等手段,简直是神鬼莫测!
他看着陆羽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与崇拜。
“可……大人,这东西,谁去送?”
陆安回过神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总不能您亲自去吧?小的……小的腿软,怕是走不到半路就尿了裤子。”
“自然不是你我。”
陆羽走到书房门口,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声:“来人。”
片刻后,一名身着御史台差役服饰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此人名叫张峰,是陆羽今日上任侍御史后,御史台分拨给他的属下之一。
为人沉默寡言,但办事极为利落。
陆羽将那个装着匕和调令的锦盒递给了他。
“拿着这个,去道政坊,豫王府斜对面,有个茶摊。”
张峰接过锦盒,面无表情,静待下文。
“到那里,什么都别说,也别看那个卖茶的。
你就要一碗最便宜的粗茶,坐下,喝两口。”
陆羽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后,把这个锦盒,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记住,从头到尾,不要与任何人有眼神接触,更不要回头。”
张峰掂了掂手里的锦盒,似乎感觉到了里面的分量,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看着张峰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陆安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凑到陆羽身边,紧张地搓着手,声音都变了调。
“大人……他……他真的会走吗?”
陆羽没有回答,他负手而立,目光望向道政坊的方向,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个茶摊上即将生的一切。
陆安见他不语,心中的不安愈强烈,他咽了口唾沫,问出了那个让他最恐惧的问题。
“万一……万一他不上当,拿着这东西,直接去敲了登闻鼓,告您伪造调令、勾结王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