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羽心中暗道一句,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示意福伯稍安勿躁,自己则像个真正的闲散士子,信步踱到了那个字画摊前。
摊主是个精明的胖商人,正唾沫横飞地向赵元吹嘘着面前的一幅字帖:“赵老先生,您再瞧瞧,这笔锋,这气韵!
绝对是前朝大家的手笔,若不是小人家里急用钱,说什么也舍不得拿出来啊!”
赵元眉头紧锁,一手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另一只手几乎要戳到字帖上去,口中念念有词:“不对,不对……形似而神不似。
其骨力有余,而风雅不足,匠气太重,匠气太重了!”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满脸都是惋惜和不屑,仿佛看到了一块美玉上的瑕疵,让他浑身难受。
“哎哟,老先生,您这话说的……”
摊主脸上的肥肉一颤,正要辩驳。
“这位老先生说得在理。”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摊主和赵元同时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年轻公子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正含笑看着那幅字帖。
正是陆羽。
福伯站在几步开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只手在袖子里死死攥着,手心全是汗。
摊主见陆羽衣着不凡,气度从容,不敢怠慢,连忙换上笑脸:“这位公子爷好眼力!
不知您有何高见?”
赵元则只是瞥了陆羽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和老派文人的孤高。
在他看来,这长安城里附庸风雅的膏粱子弟多了去了,大多是些不学无术之辈。
陆羽也不看他,目光只落在那字帖上,悠然开口:“此字学的是前朝书法大家褚遂良的体,起笔藏锋,收笔回鸾,笔画纤细,力道却能透过纸背,确实有几分火候。
只可惜……”
他话锋一转,摇了摇头:“可惜,学其纤巧,未得其宽博;摹其姿态,未见其风神。
褚公书法,如美女婵娟,虽婀娜多姿,却自有宫廷的雍容气度。
而这幅字,像个什么呢?”
陆羽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讥诮:“像个东施效颦的乡下丫头,扭捏作态,自以为美,实则失了天然,只余一股小家子气。”
这番话说得极为刻薄,却又字字珠玑,精准地道出了那字帖神韵上的缺失。
摊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一旁的赵元,原本审视的目光,瞬间化为了惊异。
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陆羽,浑浊的老眼里爆出骇人的精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陆羽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却一针见血,比他方才那句“匠气太重”
要深刻透彻百倍!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纨绔子弟能说出来的。
“你……你这后生,懂书法?”
赵元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确定。
陆羽这才将目光转向他,微微躬身一揖,礼数周全:“晚生陆羽,见过老先生。
不敢说懂,只是平日里喜欢胡乱涂抹,看了些杂书,胡言乱语,让老先生见笑了。”
他态度谦恭,可方才那番点评的锋芒却还未散去。
赵元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冷哼一声:“哼,油嘴滑舌!
你说它小家子气,那你倒说说,真正大家之作,该是何等气象?”
这是考校,也是刁难。
福伯在远处听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家主人一句话说错,惹恼了这个看起来又臭又硬的老头。
陆羽却笑了。
鱼儿,上钩了。
“老先生说笑了,晚生哪敢班门弄斧。”
他先是自谦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不过,晚生以为,书法之道,小可修身养性,大则可见人之胸襟抱负。”
“譬如王右军之字,潇洒飘逸,如仙人振衣,是他魏晋风骨的写照;又如颜鲁公之字,雄浑壮阔,如重臣持节,是他忠烈肝胆的凝聚。”
“至于这褚字,看似纤弱,实则内蕴刚强,一笔一划,皆有法度,如君子立身,虽处变幻之世,亦不失其准则。
这才是其风神所在。
眼前这幅,不过是得了皮毛,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一番话,行云流水,引经据典,又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