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双眸亮得惊人。
死了,就死了。
棋盘被掀翻了,那就换个棋盘,重新来过!
他摸出火折子,点亮了书案上的油灯。
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满室的黑暗与阴冷。
他从怀中,将那两样东西,一一取出,摆在桌上。
一张,是武则天赐下的手谕。
那上面的朱砂印,在灯火下,宛如一滩干涸的血。
一个,是太平公主赠予的紫檀木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通往西市“波斯邸”
的铁质令牌。
原本,这是他手中的“王炸”
。
手谕是“矛”
,是尚方宝剑,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杀进大理寺。
令牌是“盾”
,是太平公主的资源,可以为他提供情报和后援。
可现在,晁敬一死,这“王炸”
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拿着手谕去大理寺查一个“畏罪自杀”
的案子?周兴只会用八抬大轿把他“请”
进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摊开晁敬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一封字迹工整的“遗书”
,再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问一句:“陆大人,您还想查什么?”
到时候,他陆羽就是那个打扰死者安宁、无理取闹的酷吏,里外不是人。
再去西市找那个粟特人?
晁敬刚死,他这个与案子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一举一动肯定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天后的、周兴的、甚至裴炎的。
他现在一头扎进鱼龙混杂的西市,和一个身份不明的胡商秘密接头,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前路,似乎被堵死了。
陆羽的目光,在那张手谕和木盒之间来回移动。
不。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他强迫自己,将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在脑中重新复盘。
周兴为什么要杀晁敬?因为怕他泄密。
他为什么要这么快动手?因为他收到了风声,知道自己要对他动手了。
风声是从哪里泄露的?宫里?太平观?
陆羽的眉头紧紧锁起。
太平公主身边的人,或许有周兴的眼线,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宫里……福来公公是天后的心腹,更不可能。
那么,问题不在于情报泄露的度。
而在于周兴的“预判”
。
周兴这条老狗,根本不需要知道具体的计划。
他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天后召见了陆羽,并且表现出了欣赏。
太平公主与陆羽在射圃过从甚密,还赠了弓。
这就够了!
以周兴那多疑狠戾的性子,他会立刻将自己视为最大的威胁。
而对付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斩断威胁可能利用的一切线索。
晁敬,就是那条最明显的线索。
所以,周兴不是在“反击”
,他是在“清扫”
。
他根本没等陆羽出招,就提前把自己屋子里的隐患,全都清理干净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陆羽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
但是,周兴啊周兴,你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你清扫得太快,太急了。
一个贪财好色、胆小如鼠的文官,前一刻还在花天酒地,下一刻就忽然良心现,“畏罪自杀”
了?
谁信?
鬼都不信!
这里面,一定有破绽!
陆羽的思维,豁然开朗。
他之前的思路,是错的。
他总想着要找一个“活的”
突破口,却忘了,有时候,一个“死人”
,比活人能说的话更多!
晁敬的死,本身就是一桩天大的疑案!
他不再需要去撬开晁敬的嘴,他只需要去调查——晁敬,究竟是怎么死的!
只要能证明晁敬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那周兴就从一个“被冤枉的忠臣”
,变成了“杀人灭口”
的凶手。
到那时,他陆羽手中的天后手谕,才真正是削铁如泥的利刃!
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