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羽直起身,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对方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
“既然周大人身体不适,这雅集,怕是也难以为继了。
下官叨扰已久,也该告辞。”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却又无比自然地接了下去。
“只是,下官奉命查案,职责在身,不敢耽搁。
还请大人示下,那阿史那·蒙一案的卷宗,下官何时可以得见?也好早日回去向大夫复命,不耽误大人您……静心养病。”
他将自己的要求,包装成了一种体谅,一种“为了你好”
的公事公办。
这一刻,宋之问看向陆羽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敬畏,如同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太狠了。
他将周兴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周兴若是不给,便是在这满堂党羽面前,承认自己因私废公,方才的失态不仅仅是胆怯,更是心虚。
他刚刚崩塌的威信,将再也无法建立。
可若是给了,那便是在这个年轻的政敌面前,低下了他从未低下的头颅。
是他周兴,在这场交锋中,一败涂地。
周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他死死地盯着陆羽,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许久,他那张涨成紫红色的脸,忽然松弛了下来。
所有的暴怒与杀意,都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沉淀回那双细小的眼眸深处,化作了更为阴冷、更为致命的毒。
他败了。
至少在今晚,在此时此地,他败得一塌糊涂。
“宋之问。”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下……下官在。”
宋之问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带陆御史,去衙门。”
周兴的目光,依旧锁在陆羽身上,“将阿史那·蒙一案的卷宗……取一份抄录本,交给他。”
抄录本。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挣扎。
意味着陆羽可以看到案情,却无法拿走作为直接证据的原件。
“是。”
宋之问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多谢周大人。”
陆羽微微一笑,对着周兴拱了拱手,那姿态,从容得仿佛只是办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准备随宋之问离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李清罗一眼。
但他的系统面板上,那条来自【知音之遇(赤金)】的情感链接,却像一根灼热的丝线,清晰地传递着另一端那份混杂着感激、崇拜与决绝的炽烈情感。
今夜,他不仅击溃了一个敌人,也收获了一颗种子。
就在陆羽即将迈出厅门的那一刻,周兴的声音,又从他身后幽幽传来。
“陆御史。”
陆羽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的那把‘劝善椅’,本官……记下了。”
周兴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阴冷,甚至更胜从前,像一条毒蛇,在黑暗中吐着信子,“改日,本官定要寻个机会,好好地……‘品鉴’一番。”
那“品鉴”
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其中蕴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尝尝坐上那把椅子的滋味。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脚,迈过了那道门槛,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夜色之中。
无声的回答,便是最彻底的蔑视。
“啊——!”
当陆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压抑到极点的周兴,终于爆了。
他猛地一挥手,将面前桌上的美酒佳肴,连同那盏名贵的琉璃灯,尽数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是他野兽般疯狂的咆哮。
满堂的官员,噤若寒蝉。
只有那根断掉的琴弦,还在梁上,出细微而持久的,仿佛嘲笑般的“嗡嗡”
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