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他彻底完了。
他就像一块被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的肉饼,无论哪一方力,他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看向太平公主,眼中充满了哀求。
那是狗对主人最后的祈望。
太平公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陆羽,这个让她在一天之内,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屈辱与无力的男人。
她知道,她输了。
在这场围绕着账册和人心的交锋中,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可以现在就叫影子出来,杀了陆羽,杀了冯德,烧了账册。
但然后呢?母亲那里如何交代?那些被记录在账册上,被冯德拿捏住把柄的朝臣,会作何感想?他们会因为证据的消失而安心,还是会因为自己的暴露而转投他方?
杀了陆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她自己,变成一个更大的问题。
许久,她缓缓直起了身子。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冯德感到无比陌生的、神只般的冷漠。
“冯德。”
她终于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殿……殿下……”
冯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让本宫很失望。”
太平公主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就是这平淡,让冯德如坠冰窟。
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想求饶,想把一切都推到陆羽身上。
可是在太平公主那双空洞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注视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平公主不再理他,她转而拿起桌上那本崭新的、只被墨点弄脏了一角的空白账册。
她翻开第一页,看着上面陆羽写下的“内账”
与“外账”
四个字,眼神幽深。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陆羽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她将那本新账册,递到了陆羽的面前。
“陆长史。”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属于公主的骄傲,“既然你觉得府里的账目混乱,既然你这么能干,那这本内账,以后就由你来管。”
陆羽的瞳孔,微微一缩。
“殿下,这不合规矩。
臣是外官,不该插手公主府的私账。”
“规矩?”
太平公主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在本宫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怎么,陆长史刚才不是还挺会立规矩的吗?现在倒谦虚起来了?”
她将账册,重重地放在陆羽面前。
“你不是要帮本宫分忧吗?这就是你分忧的最好方式。
本宫倒要看看,你陆长史,能不能把这本账,做得比冯德更‘干净’。”
这是一只烫手的山芋,更是一杯淬了剧毒的酒。
接下它,陆羽就从一个监督者,变成了一个执行者。
他将亲手去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去接触那些心怀鬼胎的朝臣。
他将成为新的“冯德”
,成为太平公主新的、藏在暗处的白手套。
从此,他与公主府的黑暗面,将再也无法分割。
他抓住了太平的把柄,太平也同样给他套上了一副枷锁。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釜底抽薪!
陆羽看着眼前的账册,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这位公主殿下。
她不是一头怒的母狮,她是一条懂得在绝境中反咬一口的毒蛇。
主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羽身上。
接,还是不接?
就在这时,太平公主又动了。
她走到冯德面前,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支掉落的狼毫笔。
她将笔,塞回冯德那只冰冷、颤抖的手里。
“至于你……”
她的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让冯德魂飞魄散。
“本宫的账,你记脏了。
本宫的马,你也养肥了。”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从今天起,你就去马厩吧。
本宫那三十六匹宝马的嚼子、马鞍,还有它们拉出来的粪,都由你一个人,亲手清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