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新领导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偌大的地下工厂里,只剩下苏晨一个人。
刺目的白光从穹顶倾泻而下,将每一台冰冷的机械都照得轮廓分明,也让苏晨的影子在光洁的合金地板上,被拉得细长,扭曲,像一个迷失在巨人国度的魂灵。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新领导最后那几句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刻刀,在他的脑海里反复雕琢,刻下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图景。
“白狐”和“老领导”,只是飘在水面的叶子。
这座工厂,是一个巨大的“气运泵”。
南州市大慈善家,冯四海,是这里的“厂长”。
父亲来过之后,口令就变成了“苏建国”。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平静的认知海洋里掀起滔天巨浪。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一片浑浊的池塘里摸索,扳倒王振华,斗垮“白狐”,挖出“老领导”,就已经接近了池底。
可现在,新领导却掀开了一角幕布,让他看到,池塘下面,连接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名为“深渊”的汪洋。
而他,正站在悬崖边上。
“活下去,比查明真相更重要。”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这是警告,是劝诫,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苏晨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肺腑的,是干燥的、带着机器微热的、属于这座地下魔域的空气。他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泛着寒。
他慢慢蹲下身,目光落在主控台下方那个不起眼的检修口。
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捻起那根黑色羊绒纤维的姿势。
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纤维,此刻在他的指尖,却重若千钧。
这是物证。
是独立于新领导所有言语之外的,他自己找到的,连接现实世界与这座地下魔域的唯一线索。
新领导告诉了他一切,却又警告他忘掉一切。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一种更高明的“言灵咒缚”。它在你心中种下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让你在每一次想要靠近真相时,都会被这颗种子生出的藤蔓绊住手脚。
他是在保护自己吗?
或许是。但更像是一个棋手,在告诫一颗无意间闯入棋盘的棋子:安分待着,否则,碾碎你,与棋局无关。
苏晨的目光,变得异常平静。
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证物袋,这是王鹏那个“百宝囊”里的标配。他将那根珍贵的羊绒纤维,轻轻放入袋中,密封好,妥帖地放进最内侧的衣袋。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亮如白昼的罪恶工厂。
那些沉睡的生产线,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传送带上那些包装精美的白色小盒,则是一个个等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他转身,走向电梯。
没有留恋,也没有迟疑。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他已经回到了三楼那条昏暗的走廊。身后,那扇厚重的铁门缓缓合拢,将地下的一切光明与罪恶,重新封印于黑暗之中。
走出办公楼,凌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山野间草木的清新气息。苏晨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要将肺里那股属于地下工厂的污浊空气全部排出。
他抬头,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几颗残星挂在天幕上,明灭不定。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但苏晨知道,在他眼中,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他没有走来时的大门,而是绕到工厂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段围墙因为年代久远而坍塌了一角。他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那辆不起眼的二手捷达车里,苏晨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那股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足足过了十分钟,他才重新睁开眼。
眼中,已再无半分疲惫与迷茫,只剩下深潭般的冷静。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之前破解门禁时的界面。他没有理会,而是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三个字。
冯四海。
搜索结果,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排在最前面的,是凤山集团的官方网站,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