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绪。
一种比愤怒更加深沉,比悲伤更加冰冷的情绪,像深海的寒流,从他的心脏深处,缓缓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彻骨的寒意。
原来,他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他以为的官场,是派系林立,是利益交换,是规则博弈。
而真相却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那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早已腐烂生蛆,流淌着带毒的脓血。
他以为的对手,是吴宇那样的蠢货,是老马那样的油腻小人。
而真正的敌人,却一直以“恩师”
、“伯乐”
的面目,站在他的身边,含笑看着他,欣赏着他这枚棋子,如何为自己扫清障碍。
这是一种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荒谬!
苏晨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录音机。
这台小小的、沉甸甸的机器,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
它承载的,是一个工程师三十年的冤屈,是一个父亲被构陷一生的沉冤,是一座城市被悄然毒害的真相。
他小心翼翼地,将磁带倒回了一点,然后将录音机郑重地放进了外套的内袋,拉上了拉链。
这个动作,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
因为久蹲,他的双腿有些麻,但他站得笔直,像一杆刺破黑暗的标枪。
他转过身,手机的光柱再次打在了那具骸骨上。
他看着那低垂的头颅,那紧握的拳骨,那无声的、跨越了三十年的等待。
苏晨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
他只是对着那具骸骨,对着那位素未谋面、却在冥冥中将一切托付给他的林永年工程师,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敬意。
这一躬,是承诺。
这一躬,是宣战。
直起身时,苏晨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所有的迷茫、震惊、和冰冷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不再是简单的为父报仇,也不再是为了个人的仕途升迁。
他要做的,是将这个盘踞在江城上空三十年之久的巨大毒瘤,连根拔起,让所有被它吞噬的光明,重见天日。
而王振华,就是他要撬动的第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基石。
只是,该如何引爆这颗足以震动整个江城官场的定时炸弹?
苏晨转身,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迈开脚步,走向那个通往外界的、黑漆漆的洞口。
他的背影,在手机光柱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