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个玩世不恭,却最有道义的摄影记者。
后来报社改制,老鬼是第一批辞职下海的,听说搞过广告,开过影楼,最后在互联网兴起时,办了个半死不活的网站,叫“江城茶馆”
,专门些本地的奇闻异事,家长里短。
钱立功拨通了那个十年没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谁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
“……是我。”
钱立功的喉咙有些干,“钱立功。”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过了足足半分钟,魏广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我操?钱立功?你他妈从哪个坟里爬出来的?”
这句粗俗的问候,却让钱立功眼眶一热。
“我没死。”
“没死你他妈十年不放一个屁?我还以为你投胎转世,下辈子当哑巴去了。”
魏广军骂骂咧咧,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老鬼,”
钱立功打断了他,“我想在你那个‘江城茶馆’,一篇稿子。”
“稿子?什么稿子?你那破文印店的名片广告?我可告诉你,我这庙小,你那点广告费我还看不上……”
“不是广告。”
钱立功一字一顿地说,“是一篇,三十年前,我没能出去的稿子。”
魏广军的呼吸,猛地一滞。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中充满了危险和警惕。
“钱立功,你疯了?”
魏广军的声音压得极低,“三十年了,你还想折腾什么?当年的事你忘了?你那根笔杆子是怎么断的,你心里没数吗?”
“我没忘。”
钱立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才要写。
老鬼,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让它见见光。
哪怕只有一个读者看到,也算我这辈子,没白活。”
电话那头,魏广军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他知道,那篇稿子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放出来的,可能是会吞噬一切的魔鬼。
“……你写了什么?”
许久,他艰涩地问。
“我写了一场,没有被记录的大火。”
魏广军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钱立功握着听筒,听着里面的忙音,心中一片坦然。
他知道,老鬼会登的。
因为当年,老鬼是唯一一个,陪他喝了一整夜闷酒,然后把所有照片底片亲手销毁的人。
那份不甘,老鬼心里也有。
他回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翻飞。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
他没有用激烈的言辞,没有直接点名,而是用一种回忆录的笔触,冷静而克制地,讲述了一个年轻记者当年的见闻。
文章的标题,他斟酌了很久,最后定为——
《那个秋天,被演习掩盖的龙王庙悲鸣》
文中,他详细描述了那个黄昏,他如何以“消防演练”
报道的名义,被带到城北化工一厂的禁区。
他没有写尸横遍野,而是写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刺鼻的化学品和焦糊混合的味道;他没有写哭喊连天,而是写了那些被紧急运走、盖着白布的“演习道具”
;他没有写官员的命令,而是写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周科长”
,如何“和蔼可亲”
地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要顾全大局”
。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那段被强行抹去的历史,重新雕刻出来。
写完最后一个字,钱立功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点下送,将文档传给了魏广军。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
两天后。
江城市政府办公大楼,秘书一科。
苏晨正在一丝不苟地校对着一份会议纪要,表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瞥向桌角下方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江城茶馆”
的论坛页面。
那篇《那个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