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满青苔的老树根下，藏着一间用树皮和藤蔓搭成的小图书馆。
屋顶铺着厚厚的苔藓，雨停后会渗出带着泥土味的水珠；门口挂着串晒干的浆果，风一吹就出“叮叮”
的轻响，像在提醒“嘘——故事在睡觉呢”
。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只戴圆框眼镜的小蜗牛慢慢，他的壳上刻着螺旋形的花纹，里面装着最珍贵的书签——每片都压着不同的花瓣，爬过书架时，腹足会在书页上留下银闪闪的痕迹，那是给故事做的记号。
这里的书从不写在纸上，都长在活的苔藓里。
每片苔藓叶子都是一页书，字是露珠蒸后留下的盐粒，只有心够静的生灵才能看清；故事也不会重复，早上读是松鼠藏坚果的冒险，傍晚读就变成了刺猬捡落叶的温柔，最特别的是中心那株光苔藓，里面住着树精的梦，读着读着会有花瓣从字里掉出来，落在手心里变成会跳的小音符。
慢慢的工作，就是给干燥的苔藓洒水，让故事不会渴死，还要把被虫子咬缺的书页补好——用清晨的第一片蜘蛛网，沾着花蜜粘起来，补好的地方会比原来更亮。
这天午后，图书馆的藤蔓门被轻轻拱了一下，一只翅膀沾着泥的小蜜蜂跌了进来，触角蔫蔫地耷拉着，怀里抱着颗碎掉的花粉团。
“我……我想找个故事。”
小蜜蜂的声音细得像蛛丝，翅膀扇动时带着点颤音，“今天在花园里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蜂巢，我怕天黑前飞不到妈妈身边。”
慢慢赶紧从壳里掏出海绵，蘸着晨露帮她擦翅膀。
“别着急，”
他推着眼镜爬上最高的书架，“找‘归途故事’就行，里面有所有回家的路。”
书架第三层的苔藓是淡绿色的，叶片上的字会光，慢慢指着其中一页：“你看，从蒲公英丛往左转，飞过三朵向日葵，蜂巢门口的老槐树会朝你摇叶子呢。”
小蜜蜂凑近一看，苔藓叶子上果然浮现出蜂巢的样子，门口围着好多小蜜蜂，其中一只特别像妈妈，正踮着脚往远处望。
“可我刚才飞过向日葵时，没看到槐树呀。”
她的触角垂得更低了，花粉团的碎屑从指缝里漏出来。
慢慢这才现，那页故事的角落缺了个角，像是被雨水泡过，“可能是最近总下雨，故事有点模糊了。”
他从壳里取出花蜜，小心地涂在缺角的地方，“这样就清楚了，你再试试，槐树的叶子上有个小缺口，是去年被蜗牛咬的，很好认。”
小蜜蜂的翅膀渐渐干了，扇动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得书架上的苔藓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
“我能再带个故事走吗？”
她突然问，“想给弟弟妹妹们听，他们肯定在等我讲今天的冒险。”
慢慢笑着指了指最底层的苔藓：“拿那本‘勇气故事’吧，里面的小蜜蜂能在暴风雨里飞回家，你的弟弟妹妹听了，肯定会觉得你特别厉害。”
小蜜蜂用后腿抱着那片苔藓叶子，起飞时在慢慢的壳上轻轻碰了一下，像在道谢。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藤蔓门外，慢慢刚要整理书架，就看到一只拄着树枝拐杖的老乌龟爬了进来，背甲上的纹路像地图，每道沟里都嵌着点泥土。
“我想找‘回忆故事’，”
老乌龟的声音慢悠悠的，像溪流漫过鹅卵石，“最近总忘事，想不起来年轻时和老伴一起晒太阳的那块石头在哪了。”
慢慢把他引到中心的光苔藓旁，这里的故事最完整，还会散温暖的光。
“您摸摸这片叶子，”
慢慢爬上老乌龟的背甲，指着最大的那片苔藓，“想着晒太阳的样子就行。”
老乌龟的爪子轻轻按在苔藓上，叶片上立刻浮现出块光滑的大石头，旁边趴着只母乌龟，正伸长脖子啃他背上的青苔，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像盖了层金毯子。
“对，就是这块石头！”
老乌龟的眼睛亮了，“在荷花池东边，石头缝里长着三叶草，她总爱把花瓣叼到我背上，说要给我做王冠。”
苔藓叶子突然抖了抖，落下片粉色的花瓣，老乌龟接住一看，花瓣上还留着个小小的牙印，和记忆里老伴啃青苔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走的那年，荷花池的三叶草开得特别好，”
他把花瓣放进背甲的凹槽里，“我总觉得她还在，说不定就藏在哪个故事里，等我来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