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的死寂。
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命。
你看或不看,它都在这里。
袁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瞬间窒息。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
在袁术军中,她见过堆积如山的尸体,见过血流成河的战场。
但那些,都只是冰冷的、模糊的数字与画面。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地,凝视着一个生命的凋零。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小女孩身上残存的、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正在这冰冷的雨夜里,一点一点地消散。
那个母亲,又缓缓地低下了头,继续她那无望的摇晃与哼唱。
她没有向袁瑶求助,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的孩子。
在这场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袁瑶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跌跌撞撞地向别驾府跑去。
她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个小女孩蜡黄的小脸,和她母亲那双死寂的眼睛,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瑶儿,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妇人之仁,乃取败之道!”
姜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无奈的脸也浮现出来:“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
袁瑶的身体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在地上。
她抱住双膝,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活下去,是多么卑微的愿望。
可是,她父亲留下的那座私库里,堆积如山的钱粮,正在黑暗中静静地腐烂霉。
那些足够让十万大军吃上三年的粮食,那些足够再造一座徐州城的金银,就那么被封存在地窖里,不见天日。
那是袁家的根基,是袁术毕生野心的凝聚。
袁瑶一直将它视为自己最后的依仗,是她身份与骄傲的象征。
可现在,这骄傲的象征,却变成了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它就在那里,与这座城市里无数正在消逝的生命,只隔着几道墙,几把锁。
打开它?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不!
不行!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那是父亲的遗产!
是她袁家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若是给了姜云,给了刘备,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就彻底成了他们的阶下囚,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那双死寂的眼睛……
两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疯狂地撕扯、交战,让她头痛欲裂。
她站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而又陌生的脸。
她是谁?是仲氏皇帝的女儿,是尊贵无比的公主。
可这尊贵,在这场天灾面前,又有什么用?能让雨停下?还是能让洪水退去?
都不能。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守着一座金山,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人一个个饿死、病死。
这算什么尊贵?这简直是诅咒!
“砰!”
她一拳砸在了梳妆台上,上面精致的瓶瓶罐罐被震得叮当作响。
她不甘心。
她恨姜云,恨刘备,恨所有让她落到这步田地的人。
可她更恨的,是此刻这个软弱、动摇、甚至开始怜悯那些“蝼蚁”
的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袁瑶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房间中央,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许久,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总是盛满高傲与讥诮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冰冷的决绝。
她咬着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决定。
她转身,猛地拉开房门,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府衙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姜云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