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还未到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但州牧府的议事厅内,灯火却已通明如昼。
我踏入厅门的时候,一股混杂着桐油燃烧气味和沉重人声的热浪扑面而来。
厅内,刘备麾下最核心的一批文臣武将,已然齐聚。
左侧武将之,关羽一袭绿袍,正襟危坐,那双丹凤眼半开半阖,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他那引以为傲的长髯,仿佛对周遭的争论充耳不闻,又仿佛将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他身旁的张飞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张黑脸膛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正唾沫横飞地与对面的糜竺争辩着什么,蒲扇般的大手不时在空中挥舞,带起一阵阵劲风。
右侧文臣那边,徐州豪族之的糜竺,脸色也有些涨红,他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他身旁的弟弟糜芳则显得有些局促,不时拿眼去瞟主位上的刘备。
再旁边,是简雍和孙乾,两人眉头紧锁,低声交谈,神情凝重。
而主位之上,我的主公,刘备,正用手撑着额头,一脸的愁云惨淡。
他那双总是充满了仁德与真诚的招牌大耳朵,此刻像是耷拉了下来,写满了两个字——为难。
我的到来,让厅内的争吵声为之一滞。
“姜别驾来了。”
简雍率先看到我,起身打了个招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张飞那双铜铃大眼瞪着我,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还带着刚才争论的火气。
糜竺则对我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既有同僚间的示意,也带着一丝商人特有的审视。
“先生,你来了。”
刘备像是看到了救星,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我招了招手,“快,坐。”
我对着众人团团一揖,在关羽下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我就感觉到了这间屋子里几乎凝成实质的、左右为难的空气。
这感觉,竟比我那后院的修罗场,要来得……亲切得多。
后院的火,是阴火,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烤得焦干。
这里的火,是明火,虽然烧得旺,但火从哪里来,要烧到哪里去,一清二楚。
“翼德,子仲,你们先不要争了。”
刘备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地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方才斥候送来的军报,想必诸位都已清楚。
袁术的部将雷薄、陈兰,率残部数千,裹挟其家眷财货,正向我徐州而来,意欲投奔。
此事……该如何处置,备心中实是……纠结万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挣扎。
“大哥!
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张飞第一个按捺不住,从座位上霍然站起,声如洪钟,“那袁术乃僭越称帝的国贼,天下共讨之!
他手下的兵将,亦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如今兵败如山倒,想来投奔俺们?呸!
俺们是汉室宗亲,仁义之师,怎能与此等反贼同流合污!
依俺看,就该紧闭城门,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三将军此言差矣!”
糜竺立刻反驳道,他对着刘备一拱手,言辞恳切,“主公,如今我军初定徐州,兵力尚显不足。
这数千残兵,虽是败军,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卒,若能将其收编,我军实力必将大增!
更何况,他们还带来了袁术搜刮多年的财宝,这对我等稳定徐州,招兵买马,皆是雪中送炭啊!
至于名声……”
糜竺顿了顿,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刘备,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公仁义之名,天下谁人不知?收留走投无路的败军,亦是仁义之举,想来天下人只会称颂主公宽宏,又怎会非议呢?”
“放屁!”
张飞眼睛一瞪,指着糜竺骂道,“你这厮,满眼都是钱财兵马!
那雷薄、陈兰是何等人?反复无常的小人!
今日他们能背叛袁术,明日就能背叛大哥!
把这群豺狼放进城里,万一他们心生歹意,在城中作乱,伤害了百姓,这个责任你来负吗?”
“翼德,不得对子仲先生无礼!”
刘备皱眉喝止了张飞,但脸上为难的神色却更重了。
张飞的话虽然粗鲁,却也说中了他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