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会错。”
她放下茶碗,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只是……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没看到的东西。”
侍女还想再劝,却被孙尚-shxi一个眼神制止了。
“从现在起,我不是什么郡主,你也不是我的侍女。
我叫孙仁,是个游历四方的剑客,你是我那不懂事的妹子。”
孙尚香看着侍女,吩咐道,“把那些绫罗绸缎都收起来,换上粗布衣服。
我们此行,是来‘见识世面’的,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她心里清楚,顶着“江东郡主”
的名头,她什么真相都看不到。
她只会看到一张张谄媚或警惕的脸,听到一句句精心修饰过的官话。
她要看的,是那个姜云在无人知晓时的真实模样。
侍女虽然满心不愿,却也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无奈地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商贾打扮的男人的谈话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了吗?小沛那边又传来了新消息,那位姜别驾,真是神了!”
一个胖商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姜别驾?”
另一个瘦高个商人显然消息没那么灵通,“哪个姜别驾?”
孙尚香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
姜云,字子初,现任刘备麾下别驾从事。
她不动声色,耳朵却竖了起来。
“嗨!
还能有哪个!”
胖商人一拍大腿,“就是那位帮着刘皇叔,谈笑间就斩了车胄,夺了徐州的神人,姜云姜子初啊!”
“哦哦哦!
是他啊!”
瘦高个恍然大悟,“我只听说他计谋过人,怎么,又有何神奇事迹了?”
“何止是计谋过人!”
胖商人把声音压得更低,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我那在小沛做生意的表兄,前日捎信来说。
小沛前段时间大旱,数月无雨,城中水井都快见底了。
官府上下束手无策,刘皇叔都快愁白了头。”
“然后呢?”
“然后,姜别驾出马了!”
胖商人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只见他夜观天象,手持木剑,在城外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对着一块干涸的空地,猛地一指,大喝一声‘此地有水’!
你猜怎么着?”
邻桌的几个人,包括孙尚香的侍女,都被这故事吸引,听得入了神。
孙尚香的嘴角,却已经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不屑的弧度。
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
这不就是乡野神棍骗人的把戏吗?
“怎么着?难道还真出水了?”
瘦高个商人将信将疑。
“何止是出水!”
胖商人激动地一拍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将士们将信将疑地挖下去,不过三尺,一股清泉就‘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据说那水啊,又清又甜!
就那一指,解了全城数万军民的燃眉之急!
现在小沛城里,都说姜别驾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能呼风唤雨呢!”
“我的天……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我表兄亲眼所见!
现在城里都给姜别驾立生祠了!”
“神人,真是神人啊!”
听着邻桌传来的阵阵惊叹,孙尚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出“嗒”
的一声轻响。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不屑,变成了彻底的冰冷。
呼风唤雨?文曲星下凡?
她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奇人”
,不过是些会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神棍罢了。
这姜云,显然是此道中的高手,不仅骗过了小沛的百姓,竟然连她那英明一世的兄长,都在临死前被他传出的鬼话给蒙蔽了。
想到兄长临终时那寄予厚望的眼神,再听到耳边这些荒诞不经的吹捧,一股怒火从孙尚-shxi的心底腾地烧了起来。
她觉得,兄长的威名,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走。”
她站起身,从行囊里摸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半旧的蓝色劲装,丢给了侍女。
“小姐,我们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