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比身处绝境时更加磨人。
那份即将离开许都的喜悦,被“监军”
二字彻底冲垮,沉淀为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焦虑。
队伍不再收拾行装,院子里那股热火朝天的劲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
弟兄们三三两两地靠在墙角,默默擦拭着兵器,眼神里没了光,只剩下麻木和戒备。
我就像他们一样,无事可做,只能等待。
等待那只悬在头顶的靴子,以一种我们都能预料到的、粗暴的方式,重重地落下来。
这一等,就是两天。
第三日午后,那只靴子终于来了。
先是声音。
不是寻常的马蹄声,而是一种整齐划一、沉重如山岳倾颓的脚步声。
那声音从街口传来,踏在青石板上,出“咔、咔、咔”
的闷响,仿佛每一步都精准地丈量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精锐部队的压迫感。
院门是开着的,但没人敢探头出去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院中的刘备。
刘备站在院子中央,他已经换上了那身象征着豫州牧身份的官袍,衣冠整齐,神情肃穆。
关羽和张飞分立其后,一个不动如山,一个焦躁如虎。
我站在廊下,看着刘备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中暗自佩服。
这份养气的功夫,确实非常人能及。
无论内心是何等惊涛骇浪,他呈现在外的,永远是那副礼贤下士、恭谨谦和的模样。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厉害的武器。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阳光被一道道高大的人影切割成碎片。
先映入眼帘的,是数十名身披玄甲的曹军士卒,他们像一排排沉默的铁桩,堵住了整个院门,冰冷的铁盔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随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在一片甲叶的摩擦声中,大步跨了进来。
他约莫四十来岁,面容黝黑,一道斜贯左脸的刀疤,让他本就严厉的五官更添了几分狰狞。
他头戴一顶亮银束冠,身穿一套嵌着铜钉的犀牛皮甲,腰间悬着一柄阔口大刀,刀鞘上镶嵌的兽,正对着我们,张开无声咆哮的嘴。
此人,想必就是车胄。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副将,同样是满脸倨傲,他们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马鞍是上等的牛皮所制,上面还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
车胄的目光,像一把钝刀子,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刮过。
那不是审视,也不是探究,而是一种纯粹的、上级对下级,或者说,主人对器物的检阅。
他的视线扫过刘备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那身代表着一州之牧的官袍,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布衣。
当他的目光落在关羽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或许是关羽那与众不同的身高和那柄几乎与人等高的青龙偃月刀,让他多看了一眼。
但那眼神里,没有忌惮,只有一丝不易察uc察的轻蔑,像是在打量一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匹夫。
扫过张飞时,他嘴角那抹本就存在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那是对一头被拴住了链子的野兽的嘲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穿着一身洗得白的儒衫,手里没兵器,身板在这一群肌子中间,显得尤其单薄。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最短,也最不屑,就像人走路时,不会在意脚边的一粒石子。
“你就是刘备?”
车胄终于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常年号施令的颐指气使。
他没有用“刘使君”
,也没有用“刘豫州”
,而是直呼其名,仿佛在叫一个自己的部曲。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
我能清晰地听到,身旁不远处,张飞的牙齿咬得“咯咯”
作响。
刘备却像是没有听出那份无礼,他脸上堆起笑容,向前一步,拱手行礼:“备,见过车将军。
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车胄根本没有还礼的意思,他只是用马鞭的末梢,随意地在院子里指指点点,像一个挑剔的地主在巡视自己的田产。
“这就是你的兵?”
他指着院角那几个站得笔直的亲卫,眉头一皱,“一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