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
和“夫妻”
的比喻。
这种源于朴素世界观的哲学思想,远比科学术语更能打动这个时代的人。
可张飞显然不在此列。
“俺听不懂什么夫妻阴阳!”
他梗着脖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俺只知道,俺老张家的地,要是这么种,俺爹非得把俺的腿打断不可!
大哥,你别听他花言巧语,这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动嘴皮子天下第一,真本事半点没有!”
他转头看向我,铜铃般的眼睛里喷着火:“小白脸,你敢不敢跟俺打个赌?要是到了秋收,你这块地里的粮食,能比旁边王二麻子他们地里的多出一粒米,俺张飞就……就在这屯田营里给你磕三个响头,认你当先生!”
“可要是你输了呢?”
他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你就给俺卷起铺盖,滚出小沛!
俺大哥这里,不养只会说漂亮话的骗子!”
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张飞这是在逼宫,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断绝了我所有的退路。
答应,是拿身家性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不答应,就等于当众承认自己是骗子,今天同样得灰溜溜地滚蛋。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让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看到了王二麻子和他手下那帮老兵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看到了甄姬那张瞬间变得煞白、充满惊惶的俏脸。
我看到了关羽那半眯的丹凤眼,终于完全睁开,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我的心底,仿佛在审判我的胆量。
最后,我看到了刘备。
他没有阻止张飞,也没有表态,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这根被他从路边捡回来的“蒙尘明珠”
,在被逼到绝境时,究竟会碎裂成齑粉,还是会迸出真正的光芒。
一股血气,混杂着不甘、愤怒和被逼到悬崖边的孤勇,猛地从我心底涌了上来。
我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不是为了任人揉捏的。
我不想惹事,但事到临头,我也绝不当缩头乌龟!
赌就赌!
我挺直了腰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姿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脊梁骨里悄然生长、变硬。
我没有理会张飞,而是再次对着刘备,深深一揖。
“主公,翼德将军之言,虽有鲁莽,却也代表了众人的疑虑。”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传遍了这片寂静的田野,“空口白话,确实难以服众。
姜云不才,愿在此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
三个字一出口,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连一直面沉如水的关羽,眉毛都微微挑了一下。
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备,一字一顿地说道:“待到秋收之时,若我这块田的总产出,无论是豆是谷,折算之后,不能过旁边任何一块同等大小的田地,姜云无须翼德将军驱赶,自当提头来见,以谢主公知遇之恩,以儆效尤!”
“但若我侥幸得胜……”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扫过张飞,扫过王二麻子,扫过所有嘲笑过我的人,“我不要翼德将军的磕头,也不求任何赏赐。
只求主公,能在小沛推广此法,让所有屯田的兵士,都能用更省的力气,种出更多的粮食!”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风停了,蝉不叫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好像被掐住。
张飞瞪着我,那张黑脸上满是愕然,似乎没想到我这个“小白脸”
竟有如此胆魄。
甄姬看着我,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惊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光芒,有担忧,有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崇拜。
而刘备,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他那双宽厚的眼眸里,倒映着我这个在重压之下依旧不卑不亢的身影,眼神中的光芒变幻不定,有惊讶,有审视,最终,渐渐沉淀为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