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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像他们那样嘲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一种审慎的探究。
关羽的目光则是一扫而过,随即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双半眯的丹凤眼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将人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净。
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一丝不挂的囚徒,任何心思都无所遁形。
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力量的审视,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敬畏和寒意。
而张飞,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大哥你看!”
他那雷鸣般的嗓门猛地炸响,打破了这片死寂,指着我的田地,像是现了一件天大的奇闻,“俺就说这小子不靠谱,你看看,你看看!
这地里种的是个啥玩意儿?黑不溜秋的是豆子,黄不拉几的是谷子,就这么一垄一垄地掺和着种,这……这哪是种地,这简直是往地里瞎扔东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理直气壮的鄙夷和愤怒,仿佛我的耕种方式,是对他认知里某种神圣规则的践踏。
“俺活了这么大,跟过黄巾贼,打过董卓,就没见过谁家是这么糟蹋庄稼的!
这不是胡闹嘛!”
张飞的嚷嚷,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周围的士兵们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四起,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我被刘备下令拖出去打军棍的场景。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被三座大山夹在了中间。
左边是张飞喷薄而出的怒火,右边是关羽沉默如冰的压力,而正前方,是刘备那深不见底、让人完全猜不透的目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的是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豆苗特有的腥香。
我告诉自己,不能慌。
这是危机,但同样也是机会。
刘备没有理会张飞的叫嚷,他的目光从田地上移开,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初见时的审视,而是多了一种纯粹的好奇。
他似乎在思考,一个能让甘、糜两位夫人都赞不绝口,一个在酒宴上能说出“曹操才是心腹大患”
这种见解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用一种近乎儿戏的方式来对待耕种这件无比严肃的事情。
他没有立刻问,而是翻身下马,动作很是轻盈。
他缓步走到田埂边,蹲下身子,竟然伸手捻起了一小撮我田里的泥土,放在指尖细细地揉搓着。
“土质尚可,也算肥沃。”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后的关羽和张飞听。
他又抬头看了看那些排列整齐的豆苗和谷苗,虽然长势尚幼,但每一株都精神抖擞,颜色青翠,显然被照料得极好。
“苗也照料得不错。”
他再次点头。
张飞见状,有些急了,也跟着跳下马,大步走到刘备身边,瓮声瓮气地说:“大哥,土好苗好有啥用?他这么乱种,等长起来,豆藤子缠着谷子,谷子抢了豆子的水,到头来肯定啥也收不着!
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块好地和一身力气?”
刘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没有回答张飞,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我。
这一次,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我看到他嘴唇微动,一个平静,却重如千钧的问题,缓缓地向我飘来。
“姜云,”
他直呼我的名字,声音温和,却让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你,为何要如此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