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
沉默,在小小的偏厅里蔓延。
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我们两人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这种沉默,比刀光剑影更让人窒息。
终于,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一块布巾擦了擦嘴,然后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先生既是从河北而来,想必对袁本初,也有些了解吧?”
戏肉来了。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关于赵云的问题,要致命一百倍。
我的回答,将直接决定他如何判断我的价值,以及……我的威胁性。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但脸上却必须维持着镇定。
我放下酒碗,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不能直接说袁绍是个志大才疏的草包,那会显得我太过狂妄,而且毫无根据。
我必须说得委婉,说得像是一个有见识的读书人,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
“袁公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实乃当世第一豪杰。”
我先是恭恭敬敬地戴上了一顶高帽。
刘备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似乎对我的这个开场白有些意外。
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姜云一介草民,斗胆妄言。
窃以为,袁公虽有英雄之名,却无英雄之实。
其人好谋而无断,色厉而胆薄,外宽而内忌,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
我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这些评价,是后世无数史学家总结出来的,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但从我这个“落难书生”
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有些惊世骇俗了。
果然,刘备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那深邃的古井之中,仿佛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更关键的是,袁公诸子,皆非人杰,却又个个心怀鬼胎。
如今袁公尚在,尚能压制,一旦袁公百年之后,河北之地,必生内乱。
届时,偌大的基业,恐怕会土崩瓦解,为人嫁衣。”
说完这番话,我便低下头,不再言语,摆出一副“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的姿态。
其实我心里慌得一批,手心里攥着的冷汗,几乎能拧出水来。
我说得太多了,太透了,这已经不是“见识”
,这是“预言”
了。
偏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刘备的目光,像是一把手术刀,正在我的身上一寸一寸地解剖着。
他似乎想从我的每一个毛孔里,找出我这些惊人言论的来源。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先生之见,可谓……一语中的。”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中的审视之色,却不减反增。
他肯定在想,一个从河北逃难来的穷书生,怎么可能对袁绍的内部问题,看得如此通透?这不合常理。
“那……依先生之见,”
他身体微微前倾,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我感到了山一般的压力,“当今天下,谁,才是心腹大患?”
这个问题,是最后的考验。
也是一道送命题。
我说曹操,他可能会觉得我是曹操派来的奸细,故意抬高曹操,动摇他的军心。
我说别人,又会显得我眼光短浅,与刚才对袁绍的评价自相矛盾。
我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许都,曹孟德。”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刘备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我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立刻解释道:“袁绍虽强,不过是冢中枯骨,徒有虚名,破之必矣。
然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此乃其一。
其人用人,唯才是举,不问出身,麾下文臣武将,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此乃其二。
其人行事,狠辣果决,不拘小节,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此乃其三。”
“有此三者,曹操之患,非在当下,而在将来。
他才是使君争夺天下,匡扶汉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