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乞丐的身上,竟然佩戴着一枚只有皇室才能拥有的徽记。
这让他感到的,不是可笑,而是自内心的、被触犯了禁忌的……忌惮与恐惧。
是的,恐惧。
连袁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那滔天的怒火之下,正潜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恐惧。
他害怕的,不是那个叫姜云的小子有多强的武艺,有多高的智谋。
他害怕的,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于无形中扭转乾坤的……“运气”
。
或者说,是“天命”
。
逢纪看着暴怒的主公,沉默了片刻,才上前一步,低声进言:“主公息怒。
为区区一个竖子,气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此事……确有蹊跷。”
袁绍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胸中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阴鸷得可怕。
他缓缓地坐了回去,目光扫过地上一片狼藉的砚台碎片,声音冰冷地问道:“元图,你怎么看?”
逢纪躬身道:“属下以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无论那竖子是真有天佑,还是仅仅运气好到了极点,他都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流寇。
甄氏女乃‘凤格’之身,身负大气运,她既然会选择此人,此人身上,必有非凡之处。
如今又出现这等异状,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袁绍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知道甄宓的“凤格”
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那么急切地为次子袁熙定下这门亲事。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美貌的儿媳,更是甄家背后所代表的无形气运!
可现在,这本该属于他袁家的气运,却跟着一个外人跑了!
而且那个外人,还展现出了如此诡异的“运气”
!
此消彼长之下,这意味着什么?
一股寒意,从袁绍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堂下的斥候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跪死在这里。
终于,袁绍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怒火,只剩下一种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冷酷的杀意。
“传我将令。”
“命大将颜良,亲率三千精兵,即刻南下。
同时,以我大将军府之名,传檄徐州、豫州、兖州各地,重金悬赏。
无论是谁,只要能提供那竖子姜云的行踪线索,赏金百两。
能取其项上人级者……”
袁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封关内侯,赏金万两!”
“另外,告诉熙儿,他不必再管此事了。
让他滚回幽州,好好给我守着边境。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没资格再插手。”
逢纪心中一凛,他知道,主公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
为了一个无名小子,不仅派出了自己麾下最倚重的上将颜良,更是布了如此高额的悬赏令,这几乎等同于向整个天下宣告,他袁绍与这个叫姜云的年轻人,不死不休!
这不再是父亲为儿子出气的家事了。
这,已经上升到了袁绍为了稳固自己“天命”
的,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
斥候听到这个命令,更是吓得心胆俱裂。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带回来的一个离奇故事,竟然会引来主公如此雷霆万钧的反应。
袁绍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你,下去领五十杖,然后滚出邺城,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无能之辈。”
“谢……谢主公不杀之恩!”
斥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大堂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袁绍独自坐在主位上,目光幽深地望着空荡荡的殿门之外,那片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的天空。
“姜云……”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
“我倒要看看,你的‘天佑’,能不能挡得住我冀州的十万大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