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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山川为之开路,星月为之引航。
即便是万丈高墙,亦会为您垂下天梯。
这便是天命,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洪流。”
我张了张嘴,很想反驳她。
我想告诉她,那不是天梯,那他娘的是走私贩子的作案工具。
为我们开路的也不是山川星月,而是一个喝多了找不到厕所的倒霉蛋。
可看着她那双不容置疑的、亮晶晶的眼睛,我忽然觉得,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在她构建的那个世界里,我就是天命,我就是真龙,我放个屁可能都是龙吟九霄。
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东西。
我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
我用一种近乎于自暴自弃的语气说道,“天命难违,下次它最好直接给我准备一匹长了翅膀的马,省得我跑得这么辛苦。”
我本以为这句带着明显怨气的玩笑话,会让她有所察觉。
谁知她听完后,却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是。
凡俗的马匹,确实配不上您的身份。”
我:“……”
我放弃了。
和她交流,就像对牛弹琴,不,牛至少还会甩甩尾巴,而她,会把你的琴声自行翻译成天道纶音。
我从草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地势略高,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的官道。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不知名虫豸的鸣叫,让这片荒野显得愈寂静。
身体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也随之浮现。
我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肚子里也空得像被野狗掏过一样,正在出“咕噜咕噜”
的抗议声。
我们逃出了牢笼,却进入了另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困境。
食物、水、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追兵。
我一个连外卖软件都不会用的现代宅男,扔到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东汉末年荒郊野外,生存能力基本为零。
认识的植物,仅限于餐桌上的那几种。
至于打猎,我估计连只兔子都追不上。
我下意识地看向甄宓。
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此刻恐怕比我还要不堪。
“我们得找点水喝。”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甄宓点了点头,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勉强站起身,一双秀眉微微蹙起,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我以为她是在寻找什么明显的溪流或者水潭,可她的目光,却落在了我们脚下的草地上。
她蹲下身,拨开几丛杂草,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怎么了?”
我好奇地凑过去。
“云公子,您看,”
她指着一小片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草叶,“这种草叫‘露水青’,它的叶片很大,善于凝结夜里的露水。
天亮之前,我们应该能从上面收集到一些干净的水源。”
我愣住了,低头看着她指的那片平平无奇的草叶,心中满是惊讶。
她……她怎么会懂这些?
一个养在深闺、被无数人呵护备至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认识这种荒郊野外的野草,还知道它的习性?这不合理。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小时候在府里的书阁中,看过一些杂记,上面记载了些草木之说,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
我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但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从破庙里的初见到现在,她展现出的,是一种与她身份完全不符的、近乎于偏执的镇定和强大的适应能力。
仿佛她天生就该属于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仿佛她所有的学识和能力,都是为了今天、为了跟随我而准备的。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一阵并不属于风声或虫鸣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远处顺着风飘了过来。
“呜——呜——”
那声音低沉而悠长,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是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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