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挂着泪痕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个傻乎乎的,雨过天晴的笑容。
唯有袁瑶的院落里,再次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充满了讥诮的冷哼。
“呵,好一招以退为进。”
袁瑶站在窗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伪君子,手段当真高明。
他这番话,看似是拒绝,实则却是最高明的“拖字诀”
。
他既没有彻底得罪孙策,又给了自己充足的考量时间,还将那个桀骜的江东郡主暂时稳住,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时动用的“备胎”
。
最重要的是,他用这一招,轻而易举地安抚了后院这群争风吃醋的蠢女人。
一石数鸟,滴水不漏。
这个男人,在玩弄人心方面的天赋,简直可怕。
袁瑶心中对他的鄙夷又加深了一层,可不知为何,那份鄙夷之下,竟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感。
就好像,一件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她会不爽;但那人只是暂时拿着,并未真正据为己有,她的心情,便又不那么糟糕了。
这个现,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
客院中,姜云迎着孙尚香那杀人般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真诚”
的笑容。
他知道,这丫头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
他要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他看着那封静静躺在石桌上的密信,再次开口,语气云淡风轻:“这封信,还请孙姑娘收好。
令兄的信任,太过沉重,在下暂时还担不起。
至于姑娘是去是留,全凭姑娘自己定夺。
徐州城的大门,随时为朋友敞开。”
说完,他对着孙尚-香,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夜深了,在下告辞,姑娘早些歇息。”
言罢,他竟真的就这么转身,干脆利落地,朝着院外走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只留下孙尚香一个人,握着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气到凝固的雕像。
她看着桌上那封仿佛在嘲笑她的密信,又看看姜云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朋友?
谁要跟你做朋友!
她银牙紧咬,最终还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起桌上的密信,冲着姜云的背影,用一种近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叫道:“喂!
我住哪里,是我哥的安排!
跟你是不是朋友,没有关系!”
这话说得色厉内荏,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姜云,脚步顿也未顿,只是背对着她,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仿佛真的只是来归还一封信,顺便结交一个新朋友而已。
“你……!”
孙尚香气得一跺脚,手中的长剑猛地挥出,狠狠地劈在了院中的一棵无辜的竹子上。
“咔嚓”
一声,翠竹应声而断。
可她心中的那股邪火,却丝毫没有消散,反而烧得更旺了。
而另一边,成功掐灭了最大火源的姜云,走在回自己书房的路上,只觉得浑身一轻,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刚打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那轮残月不知何时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夜色变得愈深沉。
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潮湿而沉闷的气息。
要下雨了么?
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倒也没太在意。
下场雨也好,正好可以洗刷一下今夜这满院的脂粉气和修罗场留下的硝烟味。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迎来一个安宁的夜晚。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场远比后院起火更为恐怖,足以将他所有功绩和希望都彻底冲毁的巨大危机,正在这片沉闷的夜色中,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