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上的光芒暴涨,撕裂云层的刹那,雷煌掌心仍对着天空。
他站在新方尖碑前,少年的身躯单薄如纸,却稳得像一根钉入大地的铁桩。
那束从涅盘号残骸中升起的光柱穿透大气,在他脸上投下颤抖的蓝影。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频率回响——三百年前火星角斗场初醒时的脉冲,如今正顺着量子通道逆流而上,唤醒沉睡的火种舰。
可就在这时,一道紫金色的灵能波纹自地面炸开。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那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在苏醒——记忆本身开始具现。
艾德琳跪坐在彩虹桥残片之上,动力甲肩部的绿渍正在沸腾,像是被内部能量反向腐蚀。
她左手死死扣住胸口装甲接缝,右手猛地插入胸腔接口,硬生生将一块嵌在脊椎末端的菱形晶体拽出。
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失重边缘凝成悬浮的珠串。
“权限密钥……激活。”
她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碎骨间挤出来。
晶体接触空气的瞬间,表面浮现出审判庭九重封印符文。
那些符文本该只存在于stc数据库深处,此刻却因她体内残存的灵能共振逐一亮起。
她没有迟疑,反手将晶体狠狠按进自己心脏位置。
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她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泛起诡异的紫金色纹路,如同活体电路般蔓延至脖颈与面部。
动力甲出尖锐警报,系统自检条疯狂滚动:“核心过载!
结构崩解预警!”
但她笑了。
“我不是来审判的……”
她低语,“我是来记住的。”
话音落下,整套动力甲开始熔解。
金属不再是金属,而是化作液态光流,围绕她旋转上升,凝聚成一座通体透明的方尖碑雏形。
碑体内部,无数画面闪现——太空野狼军团突变时的基因暴走、亚空间裂隙次撕开太阳系边界的那一刻、瓦尔克洛公爵披上混沌战甲前的最后一句遗言……
全都被刻了进去。
凯莉斯的星尘团悄然靠近,碎片之间响起极细微的共鸣。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频率校准——灵族预知体系与人类审判机制之间的古老对话。
星尘轻轻拂过新生碑面,留下一道流转的银痕,仿佛为即将消逝的存在盖上认证印记。
雷煌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头,望向大地。
就在那一瞬,他看见了不该存在的影像——艾德琳的身影与一具漂浮的灵族大能遗骸完全重叠。
两者姿态一致:左手抚碑,右手指天,眼中无恨亦无惧。
那是远古时代,第一位自愿封印星门的先知陨落前的姿态。
传说中,他的躯体化为第一座静滞长城的基石。
而现在,同样的命运落在了一个曾以猎杀异端为生的女人身上。
“你……”
雷煌喉咙紧,声音几乎被太阳风吞没。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是牺牲,是继承。
不是毁灭,是锚定。
当所有战士终将倒下,必须有人成为历史本身的容器。
艾德琳没有回应。
她的五官已逐渐模糊,意识正随灵能核心扩散至整座碑体。
最后一丝清醒的念头,是调取审判庭最深层档案库的全部数据流,连同她三十年追猎混沌的记忆,一并压入碑文底层。
“若无人见证战争,胜利便毫无意义。”
这句话在她脑中回荡最后一遍,随即熄灭。
碑成。
通体晶莹,内里紫金光流不息,表面不断浮现又消失的画面与文字,仿佛呼吸一般律动。
它比第一座方尖碑更低矮,却散着更为沉重的存在感——这不是预言之碑,而是实录之碑。
雷煌闭上眼。
他感受到一股信息洪流顺着量子绑定渗入神经。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纯粹的情感烙印:一名审判官第一次面对被腐化的同胞时的挣扎、她在暗面世界独自追踪邪教十年的孤绝、她摘下项圈那天清晨窗外透进的第一缕光……
全都来了。
他睁开眼时,眼角有血滑落。
“我记住了。”
他说。
然后转身,面向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