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不过有一次,我们追一个专偷富户珠宝的飞贼,那人轻功极好,我们追了他三天三夜,翻了好几座山,最后是在一个山洞里把他堵住的。
他当时又累又饿,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抱着偷来的珠宝匣子打瞌睡呢。”
她刻意省略了其中的凶险,只说些有趣的细节。
“哇!”
阿竹和小雅同时出惊叹,连默默喝粥的司夜嘴角都似乎牵动了一下。
林安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看来六扇门的伙食确实不怎么样,逼得青黛姑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今早那碗面,滋味甚好。”
青黛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林先生过奖了,不过是胡乱做些,填饱肚子罢了。
比不得归云客栈张师傅的手艺。”
秦月娥笑道:“青黛姑娘太谦虚了。
攸宁可是难得夸人做饭好吃呢,他自个儿……”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失言,连忙刹住话头,偷偷瞄了林安一眼。
林安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窘迫,轻咳一声:“吃饭,吃饭。”
阿竹却没放过这个机会,嘻嘻笑道:“我知道!
林大哥只会煮糊掉的粥和夹生的饭!
上次他想给我熬药膳,结果把砂锅都烧裂了!”
这话一出,连心事重重的青黛都忍不住“噗嗤”
笑出声来,秦月娥也是掩口轻笑,小雅更是咯咯笑个不停。
院子里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
林安被阿竹揭了短,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只好板起脸,故作严肃地给阿竹夹了一大筷子青菜:“食不言寝不语,快吃你的菜!”
众人笑得更欢了。
而王老郎中和司夜,则像是两个沉默的岛屿。
王老郎中默默地吃着饭,眼神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夜胃口不佳,只勉强用了小半碗清粥,便放下了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几个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听着他们充满活力的声音,看着他们脸上无忧无虑的表情。
眼前的景象,热闹,鲜活,充满了烟火气。
这是她大半生在刀光剑影、阴谋算计中从未真正拥有过,也早已不敢奢望的生活。
如今,在这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却以这样一种方式,短暂地置身其中。
她心中感慨万千,有羡慕,有遗憾,也有一丝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慰藉——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宫墙和虚伪的客套,而是这样真实而温暖的人间景象。
晚膳用毕,林安和秦月娥对视一眼,林安开口道:“王老,司夜前辈,我们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秦月娥也附和道:“是啊,今日天气不错。”
青黛立刻会意,也站起身:“师傅,王老先生,我也想到镇上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阿竹更是早就拉着小雅的手,迫不及待地说:“师傅,婆婆,那我们也出去玩啦!”
说完,几个小辈便如同商量好一般,纷纷离开了后院,将空间留给了两位老人。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秋虫偶尔的鸣叫。
王老郎中沉默地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对司夜道:“伸手,我再替你诊一次脉。”
司夜依言伸出苍白瘦削的手腕。
王老郎中的手指搭上去,凝神细察了片刻。
比起清晨那濒死的脉象,此刻确实平稳了许多,但底子里那股虚浮无力、如同无根之木的感觉,依旧清晰可辨。
“脉象稍稳,但根基已毁,非药石能补。”
王老郎中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病例,“按时服药,静心休养,切忌情绪激动,或可……多延几日。”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温着的药瓶,递给司夜,“睡前服下,有助于安神。”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回前堂或者他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司夜忽然抬起头,望着他那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背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数十年、或许也是她此生最后一个执念的问题:
“任之……”
“你还恨我吗?”
王老郎中的脚步,骤然定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