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失落感,如同初冬的寒风,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直刺心底。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他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容,想说点什么来表示自己不在意,可嘴角像是挂了千斤重担,怎么也扬不起来。
幸好,夜色深沉,遮掩了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底迅积聚的湿意。
正好,他们已经走到了翰墨斋的门口,那熟悉的匾额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钟姑娘,到了。”
周文博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飘,他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朝着钟灵溪拱了拱手,将所有的苦涩与伤心都死死压在喉咙深处,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真诚地说道:“祝愿钟姑娘……早日觅得如意的良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钟灵溪并未察觉他声音里的异样,只当他是寻常道别。
她站在台阶上,回身对周文博莞尔一笑,月光下她的笑容清丽出尘:“多谢文博公子。
也愿你早日寻得心仪之人。
夜色已深,公子回去路上,务必当心。”
说完,她便转身,轻轻推开翰墨斋的门,身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墨香,萦绕在周文博的鼻尖。
周文博怔怔地站在原地,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一动不动。
他呆呆地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隔绝了他所有希望的门板,仿佛还能看到钟灵溪方才离去时的背影。
眼眶里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就这样站着,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直到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才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如同踩在棉花上,朝着周府的方向挪去。
回到周府,夜已深沉。
府内静悄悄的,只有几处廊下还挂着灯笼,出昏黄的光。
他的母亲周夫人还未歇下,正在厅中等着他,见他回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文博回来啦?戏好看吗?咦,你的眼睛怎么……”
“娘,我没事!”
周文博猛地打断母亲的话,声音沙哑,他飞快地低下头,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就是……就是看戏看得有点累,沙子迷眼睛了。
我……我去泡个澡解解乏!”
他说完,几乎是逃命似的,冲向了后院的浴房。
周夫人看着儿子仓皇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终究没有跟上去追问。
浴房里,热水已经备好。
周文博挥退了想要伺候的小厮,反手闩上门。
他褪下衣衫,将自己整个埋入温热的水中。
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
直到确认四下无人,他才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将脸埋入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浴房里低低地回荡。
泪水混着热水,肆意流淌。
他为自己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慕而哭,为钟灵溪那句“并无特别心仪之人”
而哭,也为那个明显不符合要求的自己而哭。
这个心智尚不成熟、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少爷,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苦涩滋味,感受到了现实与憧憬之间那冰冷的鸿沟。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止息。
他从水中抬起头,眼睛红肿,神情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怔忡和茫然。
他躺在温水中,呆呆地望着屋顶的横梁,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钟灵溪清丽的笑容和温和的话语,一会儿是自己平日的顽劣和不学无术,一会儿又是林安哥沉稳的身影和秦姐姐爽朗的笑声……
这一夜,周文博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雕花大床上,却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窗外月色西移,星河渐隐。
那个躲在浴盆里痛哭的少年似乎被留在了过去,而躺在床上的他,眼神里少了几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复杂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他依然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做,依然感到迷茫和伤心,但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迫破土,被迫面对阳光和风雨。
这一夜,对于周文博而言,格外漫长。
成长的车轮,第一次,带着清晰的痛感,碾过了他年少无忧的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