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坐一会儿,享受这独处的半日闲暇。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悠然融入了小镇缓慢流淌的时光里。
没过一会儿,林安便来到了翰墨斋。
店内静谧,只听得见窗外隐约的蝉鸣和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只见柜台后,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垂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侧影娴静。
林安不欲打扰,便自行在书架间浏览。
目光掠过那女子手中的书时,他不由得微微一顿心下讶然:「竟是《南柯游记》?没想到在这僻静小镇,还能遇到读此书之人。
」这本记载些奇闻异事、风物志怪,文笔诙谐,他昔日也曾偶得一本翻阅,用以排遣心中郁结,印象颇深。
见那女子读得入神,唇角还不自觉噙着一丝笑意,林安心下生出几分他乡遇知音般的微妙感触,不由轻声开口道:“‘樵夫入山,偶窥仙弈,一局未终,斧柯已烂’。
此篇奇思妙想,最是有趣。”
那女子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脸庞,眼中还带着几分沉浸在故事中的光亮,见是位陌生的年轻男子,脸颊微红,放下书卷,落落大方地应道:“公子也读过此书?我正看到此处,只觉得那樵夫回过神来,见斧头柄都烂了,不知是该惊还是该怕,写得真是传神。”
她语气中带着遇到同好的欣喜。
林安微笑颔,心下觉得这姑娘的反应坦诚可爱,全无寻常闺阁女子的扭捏作态,便也放松了些:“倒是个真性情的读书人。”
他接口道:“确是妙笔。
看似荒诞,细想来,却似暗喻时光倥偬,世事无常。
其后‘黄粱饭熟’一篇,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哦?我倒还未读到那篇,”
女子眼睛更亮了些,“听公子这般说,更是期待了。”
两人就着这本书又闲聊了几句,言谈间现对方竟都能理解书中那些看似无厘头的情节背后隐含的些许讽喻和妙趣,颇有些投机。
林安心中那点讶异渐渐转为愉悦:“于此偏隅之地,能与人聊些书本闲趣,而非仅是生计病情,倒真是意外之喜。”
片刻后,那女子才恍然想起自身职责,忙敛衽道:“光顾着闲谈,倒是忘了问,公子光临小店,是想买些什么?”
林安这才说明来意:“想买些寻常纸墨,用于日常书写。
另外,也想寻几本类似的闲书杂记,闲暇时翻看解闷。”
他心下暗忖:“与此等懂书之人交谈,连买书也成了件雅事。”
“原来如此。”
女子莞尔,“纸墨在这边,请随我来。
至于闲书…”
她一边引路,一边从书架几处熟练地取下一本《山水录异》、一册《茶经拾遗》,“这两本笔调清新,记载些各地风物与趣闻,或许合公子口味。
若喜欢志怪传奇,这边还有一卷《述异新编》。”
她将林安要的纸墨和推荐的几本书仔细包好,递过去时,略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小女子姓钟,家父便是此间店主。
平日…也喜好读些杂书,只是常无人可交流。
公子若读后有所得,日后方便时,不知可否…分享一下心得?”
她语气诚恳,带着读书人之间纯粹的交流愿望。
林安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钟姑娘?莫非是钟老秀才的千金?果然家学渊源。
她这般主动邀约交流书趣,倒是纯粹难得,与此地民风一般淳朴。”
他接过纸墨书册,对这位钟姑娘的博学与雅致颇有好感,闻言便温和应道:“原来是钟姑娘。
在下林安,现于济世堂王老先生处学徒。
姑娘推荐的书,在下定会细细拜读。
若有所得,定当再来请教姑娘。”
钟灵溪闻言,脸上露出浅浅笑意:“原是济世堂的林先生,我听闻过您。
那便和先生说定了。”
林安拱手告辞,提着新得的书纸,心情颇为愉悦地走出了翰墨斋,沿着来时路,向着槐荫巷的小屋走去,打算先把书和纸墨先放回房屋再继续闲逛。
午后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次简单的购书之行,却意外地为他在清水镇的精神生活,打开了一扇新的小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