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郎中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手指又点向一个画着几滴蓝色水珠的标签,“这个呢?”
“水滴…色蓝,性当偏寒。
应是竹叶或淡竹叶?清热利尿。”
林安回答得比刚才慢了些,更加谨慎。
“沾点边,是淡竹叶。”
王老郎中算是认可了,接着又指向一个更复杂的,像是几根线条捆在一起冒热气的图案,“那这个?”
林安蹙眉,仔细回想昨日阿竹似乎提过一嘴,但记得不甚清晰:“这…线条缠绕,似有束缚之意,又冒热气…莫非是……柴胡?疏肝解郁,能解肌表之热?”
“呵,”
王老郎中这次倒是轻笑一声,“思路倒是活络,能联想到解郁和解热。
可惜不对,这是桂枝!
看到这几根线没?像不像树枝?冒热气是取其汗解肌、温通经脉的温热之性!
记差了药性,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林安连忙躬身:“是,晚辈记下了,多谢老先生指正。”
他脸上有些热,知道自己还是学艺不精。
王老郎中看着他略显窘迫却又虚心受教的样子,也不再为难他,摆摆手道:“行了,一口气也吃不成个胖子。
能记住七八成,算你小子用了心,没白费阿竹那皮猴子一番唾沫。
剩下的,日后多看、多抓、多问,自然就熟了。”
正说着,后堂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和阿竹带着浓浓睡意的、惊慌的声音:“师、师父!
我起了我起了!
哎呀!
什么时辰了!”
王老郎中和林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听见没?”
王老郎中朝后堂努努嘴,对林安低声道,“真正的‘鬼画符’这才要出来呢。”
后堂门帘“哗啦”
一下被猛地掀开,阿竹头睡得翘起一撮,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一边慌里慌张地冲了出来。
“师父!
我错了!
我这就打扫,这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药堂,以及正站在柜台旁,带着笑意看着他的林安和王老郎中。
“呃…”
阿竹愣在原地,眨了眨眼,随即脸上露出惊喜和佩服的神色,冲着林安就嚷道:“林安师兄!
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早就都收拾好了?连地都扫了?哎呀,这下师父可没话说了!”
他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慌张。
王老郎中见状,立刻板起脸,哼了一声:“哼!
要不是你林安师兄勤快,指望你?咱们这济世堂今儿个上午就得改成‘盘丝洞’!
还好意思笑?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睡得跟个小猪崽似的!”
阿竹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显然知道师父并非真生气。
林安连忙再次打圆场,温和地笑道:“老先生,您就别再数落阿竹了。
若不是他昨日教得用心,我今日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何况,收拾打扫本是分内事,谁先谁后都一样。
阿竹师弟机灵聪慧,待会儿病人来了,抓药招呼,还得靠他这利索劲呢。”
王老郎中斜睨了林安一眼,又看看一脸讨好笑容的阿竹,终究是没绷住,笑骂了一句:“你就惯着他吧!”
他虽这么说,语气里的那点嗔怪早已被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取代。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也别杵在这儿互相吹捧了!”
王老郎中挥挥手,像是要赶走这过于和睦的气氛,接着话锋一转,对着阿竹没好气地吩咐道:“看你师兄替你把活干了,又替你说了这么多好话的份上,罚你去陈婆婆那儿买三碗豆浆,再去赵老二摊子上买六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回来,就算你将功折罪了。
跑快点,别磨蹭!”
阿竹一听不是重罚,而是美差,立刻眉开眼笑,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
师父!
保证买最烫嘴的烧饼回来!”
说完,接过王老郎中递来的几个铜板,像只兔子一样嗖地就窜出了门,临走还冲林安挤挤眼,用口型说了句“谢啦师兄!”
。
林安看着阿竹欢脱的背影,不由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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