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商行的例行公事,他懒得翻看。
却有一封,信封质地普通,但封口处印着一个极淡的、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的云纹标记——一个他几十年未曾再见,却熟悉到骨子里的标记。
王老郎中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慵懒闲散瞬间收敛,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流露出一种与平日嬉笑怒骂截然不同的沉静光芒。
他沉默地拿起那封信,指腹摩挲了一下那模糊的云纹,方才小心地拆开。
信纸上的字迹清隽从容,语气恭敬而简洁:
“师叔尊鉴:
久未问安,望您一切康泰。
门中弟子林云,性非恶类,然心慕闲云,倦怠朝堂江湖纷扰,已决意离去,自觅清净。
其身负宗门绝学,或可辨识
若其机缘巧合,流落至您处,万望师叔念其赤子之心,稍加看顾,予一隅安宁,使其得偿所愿,平凡度日即可。
宗门事务,自有旁人承担,不必挂怀。
弟子玄明敬上”
没有过多的解释,没有沉重的托付,只有一份简单的告知和一份基于旧日情谊的请托。
王老郎中——这位早已不管世事、隐居于此的“师叔”
,看着信上的内容,沉默了许久。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在宗门内惊才绝艳、却又总带着几分疏离气的年轻徒的身影,再对比方才那个温和谦逊、甚至有些窘迫地想要谋个生计的年轻人…
“林云…林安…嘿,原来是你这小子。”
他低声自语,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复杂的弧度,那弧度里有恍然,有感慨,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厌倦了朝堂和江湖?也好…那地方,本就不适合所有人生存。”
他再次看了一眼信纸,目光在那“念其赤子之心,予一隅安宁”
上停留片刻。
随即,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随手将信纸凑到旁边熬药的小泥炉边。
橘红色的火苗跃起,温柔地舔舐着信纸,将那些字句连同那抹云纹标记一同化为灰烬。
这一次,他的动作里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玄明这小子,当了国师后倒是会说话了…还‘念其赤子之心’…”
他拍了拍手,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嘟囔,却似乎轻松了许多,“罢了罢了,老都老了,养个小的在身边吵吵闹闹,也挺好…总比整天对着阿竹那个皮猴子强点。”
他拿起酒壶,又呷了一口,这次咂摸得格外悠长。
踢踏着鞋子,他晃悠悠走向后堂,哼起了那永远不成调的小曲。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