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卒也听到了北边传来的巨响,再加上百姓的骚乱,他们根本无法再防着百姓向城门涌。
若人都涌来,就这样他们自己都会被活活踩死在门洞中。
守城百户已经接不到任何长官的命令,他一咬牙,今晚之后,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趁着洪水没来,先开门!
「开门!
」
他一声令下,马驫等暗卫一齐而上,城门缓缓向内打开。
城门一开,百姓更乱,挡在城门外的一排拒马桩,被涌动的人群推得先是移开了一个小口,接着被更多的人推开了一个大口,最后被人群推倒在地。
老百姓如潮水一般涌出了开封城南门。
一看城门开了,更多的老百姓从民房中出来,开封城南门如同一个巨大的虹吸口,吸着城里的百姓,向着黑夜,向着城外奔逃。
旷野中,百姓们点起的火把,如同银河散落人间,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汇成了星翰,指的方向便是城东南的繁塔高地。
马驫丶李仁等人被人群裹挟着,也出了城门,他们无法回头,因为人流实在是奔涌。
他们直到被人群冲出去半里地,才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
但是要逆流返回开封城,慢之又慢。
而李云苏此时仍在开封城,她骑在马上,看着百姓从她前面而过,她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这时从北边来了几匹马蹄声,李云苏转脸望去,是开封同知董伯醇。
只听董伯醇的校尉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快开南门!
大人有令,快开南门!
」
董伯醇看到了李云苏和李义,两人在百姓人流中,骑着马站立不动,确实扎眼。
董伯醇打量了一下李义,不是官府中人的装束,而李云苏的样子应该只有十一二岁。
但看两人的相貌和年纪,却不是父女。
董伯醇的马也跑不动了,便在李云苏不远处停了下来。
「董大人」,李云苏先向他打了招呼,「南城门已经开了。
您莫急。
」
「你是何人?」李云苏依然穿着道袍,未着女装。
「小女乃区区商户之女,贱名恐污大人耳。
」
「城门已开,你为何不走?」
「百姓无马,当先走。
我们等有马,可等一等。
」
「北城墙快破了,姑娘当走则走。
」
「董大人你呢?」
「我是父母官,不能先走,此乃职责。
」董伯醇以为李云苏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因为她前面说到百姓无马,让百姓先走,让董伯醇大生好感,所以便耐心解释了一句。
「董大人高义!
但仍需保重,黄河汛期总会过,这城墙上还有十万百姓。
如今知府大人大计赴京,若无董大人,开封府仍会乱。
瘟疫丶盗贼四起,百姓依然不得安生。
为百姓故,请董大人尽快避往高处!
」李云苏道。
这番话让董伯醇真正感到惊讶,这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见识?
董伯醇定定看了李云苏很久,然后又转向李义看了很久。
这时李云苏向董伯醇躬身算是行了一礼,然后打马跟着已然稀疏的人流而去,李义向董伯醇拱手,也跟着李云苏而去。
留董伯醇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很久,当李云苏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口时,董伯醇突然想起来李义是谁了,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北城墙已经岌岌可危了。
……
黄河凌汛,冰排冲破黄河大堤,冲毁开封外城,冲破古城北墙,直灌这座千年之城,城中百姓死伤无数的消息,是在十二月十日大朝时八百里急报直接报到了朝会上。
听到消息时,邓修翼差点腿软倒在高台上。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这凌汛能冲破大堤,冲毁外城,冲破开封城墙。
要知道开封城墙,高三丈,底座宽五丈,顶部亦近两丈。
即便黄河洪灾,也轻易冲不毁。
而这次凌汛的冰排居然把这样的城墙给冲毁了?!
绍绪帝瘫在龙椅上,这要死多少人?几万?十万?二十万?还有绍绪四年修完的黄河大堤,费银无数,一场凌汛,全都打了水漂?黄河下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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