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孤年幼不谙世事,不通政务?」
况亦鼎听道这话,心里凉了一半,不由垂泪道:「臣乞骸骨!
」
「况大人!
你可知此乃何言?」
「殿下,微臣在此为官十三年,左支右绌十三年,方得如今苏州承国朝赋税十之有一。
繁华似锦下,尽是凶险。
若按殿下出京之意来,苏州动荡,赋税难保。
」
「官田赋税每亩七升有馀,民田每亩仅二三升,你若非上下其手,怎敢言左支右绌?」
「殿下,朝廷连年征战,每次征战,苏州必加赋,若非官田七升,何来银两以抗北狄?为国,苏州官民已尽力矣。
」
「民田呢?」
况亦鼎不语,太子的意思是官田产出可以承担七升赋税,同样占着江南天时地利的民田,为何只有二三升的赋税。
「况大人,有何难言之隐,不妨一说。
孤前日受教于驿站老卒,言『但行大义,无问西东』。
孤深以为然,路虽难,行则必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
「殿下,民田虽二三升的赋税,加上耗米,加征,实缴二三升。
苏州府要事,实非赋税多少。
」
「那是何要事?」
况亦鼎心一横道:「若苏州再加赋,则百姓愈加投献乡绅,土地兼并,国家税基则不稳矣。
」
「土地投献,百姓何以生计?」
「为织户。
」
「何不禁之?」
「禁则百业消殆,何来这人流如织?何来浒墅关年入近五万两。
」
「土地投献与谁?」
「地方乡绅,京中高官。
某阁老祖籍松江,有田几十顷,皆不赋税,国之奈何?」
此时,太子终于明白了,他这次来的抗力并不是地方官员的瞒报,而是整个朝廷文官集团的利益。
父皇让他来,便是以他为刀,想要劈开这铁板一块的利益集团。
但是!
这事,根本劈不开!
地方乡绅利益丶文官集团利益和官员的政绩密切挂钩。
太子不敢问那该如何了。
但是况亦鼎既然开口,则一往无前了。
「殿下,国朝重农轻商,然赋税则重商轻农。
其实可因地制宜,似这苏州府,商铺林立,货物往来日进斗金,可破这三十税一,逐步提升。
降农赋,轻徭役。
或可对陛下陈言,苏州总担税不变,由知府自行裁量何以分配。
但得均衡,可再加税。
另土地兼并更是大患,朝廷当下令限额,否则本为陛下之地,皆入乡绅之袋,农税基不稳,则会激民变!
鳞册种种,皆是表相。
」
太子沉默了。
「微臣年过六十,本该乞骸骨让贤。
过去十数年,朝廷每每加赋,微臣从不推脱,只因抗狄乃大义,唯北境安稳,方有江南安稳。
故劝捐纳输,苏州从来为天下先。
之所以还勉励支绌,盖因臣离京时,裴桓老殷语切切让微臣勿生出任地方怨怼之心,江南稳则国朝稳。
国公爷握手含笑,直言后方,便交给在下。
微臣实不能忘当日之情之景!
今坦诚而言,便是破了这个平衡之局,臣当上表致仕。
还望再派人来,爱惜江南百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