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这又是什麽?」
李云苏别过了脸,她如何向裴世宪说这个?她可以坦然告诉邓修翼,又如何能告知裴世宪?
裴世宪见她不答,直觉定然是不好的事情,便不再追问,而是道:「她想进宫做什麽?」问这个话的时候,裴世宪的声音都是抖的。
听着他的声音抖着,李云苏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世兄,不要追问。
你不必知。
」
「这是死路!
」
「她就想向死而生,我如何能不伤心?」
「能劝住吗?」
「我大姐温柔,我二姐爽利。
我们姐妹三人都受长辈宠爱长大,性子各有不同。
二姐从小是叔父独女,家门不幸,叔父惨死,婶母自焚,三兄今在大同搏命。
二姐心中的怨和悲,常人不能体会。
我不舍,但感同身受。
」
「亦当爱惜自身。
」
李云苏含泪而笑,「二姐云,教坊司之经历,已生无可恋。
未经人苦,不知人悲。
」
裴世宪这时脑中闪过了吕金贵那张猥琐的脸,震惊地看着李云苏。
而李云苏则坦然地看向他,杏花眼里仿佛在说「松竹何须媚春柳,孤标自孕岁寒心」。
那夜,裴世宪枕着月光想了很久。
这是一个怎麽样的女子?她怀着对邓修翼无限悲悯之心,经历了作为一个女子和邓修翼同样般的经历,却不需要任何人给予她怜悯。
她的眼神在说,你若以怜悯为蜜,我偏以自爱为刃,让人无法不心生敬意。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小小年纪见识甚或过自己。
裴世宪向来以自己在同龄人中见识高卓而自傲,但今日和李云苏进行农商之辨时,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狭隘和粗鄙?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看来处理家中事务,从容有方,进退得宜。
不是英国公府只有她来承应门户,而是英国公府理应由她来承应门户。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贵女吗?裴世宪想到他自己在三立读书时,在京城交游那些想方设法要凑过来的女子,他才知道什麽是兰姿玉洁,什麽是胭脂俗粉。
她会笑,会在看到玉件时喜不自胜地笑,会对着祖父淡淡而疏远地笑;她会哭,会伤心欲绝地嚎啕大哭,会含悲忍戚地眼中挂泪地哭。
她是一个如此有生机的人。
若邓修翼此刻知道裴世宪在想这些,邓修翼一定会告诉裴世宪,她不仅会哭会笑,她还会眼眉弯弯,会眼中透着狡黠,会扳起脸孔说要罚人。
同时,邓修翼还会说,她值得你用一生好好对待;而你,还需要好好努力才配得上她。
……
次日,李云苏便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便对李仁和马驫下令,南下扬州。
在出前,她给邓修翼写了一封信:
「云苏顿再拜,见字如晤:
顷得机宜,决意赴扬州。
盖因马驫探得,隆裕四十六年毁泉群水利者,今匿于扬州黄氏门下。
绍绪三年,先君曾究此人,唯知其遁于两淮盐场,遂中辍追查。
然细忖之,其人能入盐场,本为局中局,纵之使逃,实欲断吾等查缉之路。
吾揣度,彼等必不纵其自适,定当囚于某处。
盐场交易,咸赖盐商,故遣马驫遍查盐商帐目,自隆裕四十七年至绍绪二年,果得异常之迹,终有所获。
修翼,吾实不欲赴扬州,更不欲与黄氏诸人周旋。
此地此族,直令吾从心髓生厌,然势不得已,非往不可。
昨夜辗转,自勉良久,尝谓己曰:『暂忍须臾,当如卿之坚忍。
』每至难捱处,辄念卿于深宫之中,含辛茹苦,隐忍不。
卿实吾灵魂之烛,照妾破夜而行。
吾必携卿所予之勇,荡尽世间奸邪,以正乾坤。
今有薄礼,望卿置于案头。
此乃吾今岁所择,异日当命匠人琢吾形像,奉于卿之枕畔,如卿之琉璃串珠,常伴吾侧。
如此,则吾虽远在他方,亦如常侍左右,念卿不已。
近闻卿体微恙,心甚忧之。
望卿加餐饭,勿令身形清减。
犹记抱卿时,唯恐触骨生疼,故敢以私意相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