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绪三年,六月十五日,英国公府。
夏日蝉鸣惹人心烦,李云苏被林氏拘在房中练字丶绣花整整一天。
林氏觉得她性子太跳脱,前不久惹了大祸,昨日又出去逛了花市。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随她自己玩,害得李云苏任何探访计划都只能搁置。
晚饭过后,林氏终于放过了她,她便偷偷摸到了父亲的书房。
李威的书房在外院,本是女眷们不得去的地方。
只是云苏年纪小,从小都没禁着她。
后来隆裕四十六年后,李威摔了脚,卸了差事,也很少在书房议正事,更不会特地去禁云苏。
云苏到时,父亲正在作画。
云苏在门外伸出脑袋,正被李威瞧见,便招手让她进去。
李云苏笑嘻嘻得站到了父亲身边,看着书案上层峦叠嶂的一幅大写意。
「父亲,这是什麽山?」
「这是太行。
」李威沾了枯墨,在山间点树。
「父亲,你以前打仗时候,可曾穿行过太行山?」
「太行八陉,以陉为险,以关为要。
打北狄,自然是要从太行山穿过去的。
」
「那北狄有从太行山穿过来吗?」
「他们过来比较难,因为我们有关隘,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过他们也曾打过来过。
」
「什麽时候呀?」
「最近一次隆裕四十六年。
」
李云苏呼吸一紧,她正想问三皇子的事,没想到父亲居然主动提到了隆裕四十六年那一战。
「就是救齐王那次?」
李威眼眸一暗,「不能叫齐王,要叫齐逆。
」他的语气很低沉。
「噢,他为什麽要造反呀?」李云苏故做好奇。
李威把笔放在笔架上,走到花桌旁,喝了一口水,「为父不知。
」
「您以前是不是和齐逆交好呀?」
「他是皇子,我是臣子,谈何交好。
只是我们英国公家和皇家往来本就密,你大伯丶先太子和三皇子幼时常玩闹。
我比他们小得多。
我小时候,先太子还抱过我。
三皇子比我大十多岁,已经不能玩一起了。
今上比我大六岁,幼时倒曾跟着他身后调皮。
若论交好,还是和今上更近一点。
」
李云苏有点听不懂,既然如此,皇帝为什麽要对英国公府满门抄斩?眼眸一转,又问:
「那为什麽先帝不传位给三皇子呀?他是不是颟顸昏聩?」
李威惊讶地看了李云苏一眼,小孩子家怎麽能一语就挑开中间的疑窦。
「不是。
齐逆英武聪慧。
」
李云苏怔在当场。
「那,难道先帝因为祖父身过,迁怒他?」
「不是。
班师回朝时,齐逆亲自扶灵,为你祖父戴孝,还到家里灵堂代先帝祭拜守灵。
先帝曾评齐逆至诚。
」
「那这人还蛮好的。
好好的人,为什麽要谋逆呢?真是奇怪。
」
李威看着李云苏,眼神一直在闪烁。
既惊讶小孩子的敏锐和率真,又感叹这麽明显的事情,满朝无人去追问。
原来人们对于自身利益之外的事情,本就是不关心不在乎的,不由感叹万分。
正在此时,李忠来叩门,「老爷!
」
李威看向李忠,李忠却不继续说什麽,眼神仿佛在示意什麽。
「云苏,你先回去吧。
」
李云苏行了一个礼,慢吞吞地想要磨蹭时间。
就在她快要离开院子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一身黑斗篷的人。
斗篷把那人的脸都遮蔽了起来,但是李云苏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刻。
然后越过她大步向书房走去。
当李云苏走到院门时,听见身后父亲的声音「辅卿,你来啦!
」
「英国公!
」这个男人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般雄浑,直有一种清丽之音。
这个人的字是辅卿,李云苏记下了。
他黄昏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