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御花园的樱花开到了极盛。
重重叠叠的粉白花朵压弯了枝头,远远望去,如云似霞,风一过,便簌簌飘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绒毯,空气中弥漫着清甜微醺的花香。
沈言近来迷上了这片樱林。
乾元殿的兔园精简后,他终于从“铲屎官”
的重任中解脱出来,有了更多闲暇。
此刻,他正盘腿坐在一株最为繁茂的垂枝樱树下,铺开的锦垫上放着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他手里拿着一卷闲书,目光却常常被随风飘落的樱花吸引,伸出手去接那轻盈的花瓣,嘴角噙着恬淡的笑意。
萧彻处理完上午的朝务,循着花香找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皇后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衫,乌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丝垂落颊边,被风吹拂着。
粉白的花瓣落在他肩头、间,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好得不似凡尘中人。
萧彻的心,瞬间被一种温软的、饱胀的情绪填满。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在沈言身边投下阴影。
沈言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睛弯成了月牙:“陛下忙完了?”
“嗯。”
萧彻应了一声,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长臂一伸,便将人圈进了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顶,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沾染的樱花清气,“在看什么?”
“随便翻翻。”
沈言将书卷递给他看,是本前朝的山水游记,“看人家笔下的名山大川,心向往之。”
他语气带着点向往,随即又靠在萧彻怀里,懒洋洋地说,“不过还是咱们御花园的樱花好看,不用跋山涉水。”
萧彻低笑,手指把玩着他垂落的一缕丝:“你若想看真正的名山大川,待朝中安稳些,朕陪你南巡北狩,看遍这万里河山。”
这是帝王沉重的承诺,亦是深情的邀约。
沈言心中一暖,仰起脸在他下颌亲了一口:“陛下说话算话!”
“君无戏言。”
萧彻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
两人依偎在樱花树下,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花瓣无声飘落,落在他们的间、衣襟上,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沈言拿起一块做成樱花形状的粉糕,正要递到萧彻嘴边,一阵稍大的风吹过,枝头摇曳,更多的花瓣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有几片调皮地落进了沈言手边的茶盏里。
“哎呀!”
沈言轻呼,看着清澈的茶汤里漂浮的几片花瓣,有些惋惜,“这杯不能喝了。”
萧彻却直接伸手端过那杯茶,面不改色地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陛下!
有花瓣……”
沈言想阻止。
“无妨。”
萧彻放下茶盏,指尖拂去沈言梢沾上的花瓣,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沾了樱花清露,更添风味。
就像……”
他凑近沈言耳边,压低声音,气息灼热,“沾了你的气息,才更醉人。”
沈言的脸瞬间红透,羞恼地捶了他胸口一下:“青天白日的,你又胡言乱语!”
萧彻愉悦地笑出声,胸腔震动,将人搂得更紧,享受着爱人在怀的娇嗔薄怒。
阳光,樱花,暖风,怀中人,这便是他穷尽一生也要守护的圆满。
深夜,乾元殿寝宫。
熏炉里燃着助眠的安息香,气息宁和。
萧彻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他的一只手臂占有性地环在沈言腰间,将人牢牢锁在怀中。
沈言却有些睡不着。
白天樱花树下的宁静美好犹在眼前,萧彻那句“看遍万里河山”
的承诺也让他心潮微动。
然而,心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却如同水底的暗草,悄然滋生。
他悄悄睁开眼,借着透过纱帐的朦胧月光,凝视着萧彻沉睡的侧颜。
这张脸,俊美无俦,褪去了白日的威严,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依赖。
沈言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地描摹着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个男人,给了他无上的荣宠,极致的深情,和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港湾。
他应该满足,应该心无旁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