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书记,你是个大官,是省委书记。”
赵蒙生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我呢,就是一个退了休,没了权的老兵。”
“我今天,不跟你谈工作,也不跟你谈责任。
我只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沙瑞金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恭敬地听着。
“三十多年前,我也是一名军人,是钢七连的指导员。
我们连队,有一个兵,叫梁三喜。”
“那小子,河南农村出来的,家里穷,但人机灵,能吃苦,打仗嗷嗷叫,是我们全连最优秀的战士之一。
后来,提了连长。”
“那年,南疆的战事,打得最激烈的时候。
他刚结婚,媳妇有了身孕,部队给了他探亲假。
可是,命令下来了,仗要打了。
他二话没说,把假条一撕,就跟着部队上了前线。”
赵蒙生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情绪。
走廊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他走之前,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还夹着一张欠账单。
他说,指导员,如果我回不来了,这笔钱,算我欠国家的。
还有,请你告诉我媳妇,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是我,是一个好兵。”
“后来……”
赵蒙生的眼圈红了,“他真的没回来。
他为了掩护战友,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跟敌人同归于尽。
牺牲的时候,他的儿子,还没出生。”
“他牺牲后,留下一个遗孀,叫韩玉秀。
就是前几天,被你们京州的地痞流氓,推倒在地的那个老太太。”
“他还有一个女儿,叫梁盼盼,就是那个抱着母亲,哭着向我那个兵求救的女人。”
“他还有一个外孙女,叫梁念军。
‘念军’这两个字,就是她妈妈为了纪念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军人父亲,给她起的。
就是那个寒窗苦读十二年,考上了大学,却被你们汉东的公安局长,偷走了人生的孩子!”
赵蒙生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指着iu病房的方向。
“而躺在里面的那个,叫赵援朝!
他当年,就是梁三喜手底下的一个新兵蛋子!
是梁三喜,手把手教他怎么打枪,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
“梁三喜牺牲的时候,就是他,冒着枪林弹雨,把梁三喜残缺不全的尸体,从阵地上背回来的!”
“他们,是过命的兄弟!
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现在,你告诉我!”
赵蒙生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直刺沙瑞金的内心。
“我的兵,赵援朝,看到自己老连长的遗孀和孤女,被人如此欺凌,他能不管吗?!”
“他冲上去,保护英雄的家人,有错吗?!”
“他被人从背后下了黑手,被打得躺在这里,生死不知,这个公道,该不该讨?!”
“英雄的血,能不能白流?!”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能!
绝对不能!”
回答他的,不是沙瑞金,而是他身后,那群同样眼眶通红的将军们!
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钢铁洪流,在走廊里,久久回荡。
沙瑞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了。
他“噗通”
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自内心的,巨大的羞愧和自责。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从军报国的梦想。
他也曾为那些英雄的故事,而热血沸腾。
可是,当他坐上高位,当他习惯了前呼后拥,当他沉浸在那些虚假的政绩和报告里时,他似乎已经忘了,这个国家,是谁建立的。
这个和平的年代,是谁用生命换来的。
“老长……我错了……”
沙瑞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牺牲的烈士……对不起赵援朝将军……”
他身后的李达康和高育良,看到省委书记都跪下了,他们哪里还敢站着,也跟着“噗通”
一声,跪了下去。
汉东省的三位最高领导,就这么齐刷刷地,跪在了一位退役老将军的面前。
这一幕,如果传出去,足以引爆整个中国的政坛。
赵蒙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他没有去扶。
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疲惫和失望。
“你们起来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你们跪我,没有用。”
“你们该跪的,是那些为这个国家,流过血,牺牲过的人。”
“你们该跪的,是那些被你们漠视,被你们辜负的人民。”
他转过身,不再看他们,只是对着身后的高国栋和张海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