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汉东省的工作,没有做好……我们有罪……”他除了认罪,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在一位功勋卓著、德高望重的老将军面前,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可笑。
“有罪?”赵蒙生冷笑一声,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年纪大了,动作有些迟缓,但他站直身体的那一刻,那股从战火中淬炼出的铁血气势,依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沙瑞金的面前。
他没有像沙瑞金对李达康那样,扬起巴掌。
他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人斑和旧伤疤的手,轻轻地,帮沙瑞金整理了一下那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歪斜的衣领。
这个动作,比打一巴掌,更让沙瑞金感到无地自容。
“沙书记,你是个大官,是省委书记。”赵蒙生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我呢,就是一个退了休,没了权的老兵。”
“我今天,不跟你谈工作,也不跟你谈责任。我只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沙瑞金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恭敬地听着。
“三十多年前,我也是一名军人,是钢七连的指导员。我们连队,有一个兵,叫梁三喜。”
“那小子,河南农村出来的,家里穷,但人机灵,能吃苦,打仗嗷嗷叫,是我们全连最优秀的战士之一。后来,提了连长。”
“那年,南疆的战事,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刚结婚,媳妇有了身孕,部队给了他探亲假。可是,命令下来了,仗要打了。他二话没说,把假条一撕,就跟着部队上了前线。”
赵蒙生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情绪。
走廊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他走之前,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还夹着一张欠账单。他说,指导员,如果我回不来了,这笔钱,算我欠国家的。还有,请你告诉我媳妇,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我,是一个好兵。”
“后来……”赵蒙生的眼圈红了,“他真的没回来。他为了掩护战友,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跟敌人同归于尽。牺牲的时候,他的儿子,还没出生。”
“他牺牲后,留下一个遗孀,叫韩玉秀。就是前几天,被你们京州的地痞流氓,推倒在地的那个老太太。”
“他还有一个女儿,叫梁盼盼,就是那个抱着母亲,哭着向我那个兵求救的女人。”
“他还有一个外孙女,叫梁念军。‘念军’这两个字,就是她妈妈为了纪念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军人父亲,给她起的。就是那个寒窗苦读十二年,考上了大学,却被你们汉东的公安局长,偷走了人生的孩子!”
赵蒙生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指着ICU病房的方向。
“而躺在里面的那个,叫赵援朝!他当年,就是梁三喜手底下的一个新兵蛋子!是梁三喜,手把手教他怎么打枪,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
“梁三喜牺牲的时候,就是他,冒着枪林弹雨,把梁三喜残缺不全的尸体,从阵地上背回来的!”
“他们,是过命的兄弟!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现在,你告诉我!”赵蒙生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直刺沙瑞金的内心。
“我的兵,赵援朝,看到自己老连长的遗孀和孤女,被人如此欺凌,他能不管吗?!”
“他冲上去,保护英雄的家人,有错吗?!”
“他被人从背后下了黑手,被打得躺在这里,生死不知,这个公道,该不该讨?!”
“英雄的血,能不能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