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拍一很古老的哄睡歌。
她心里忽然松了一分,倦意后知后觉涌上来。
临睡前她对宋斯年说:“要是明晚真收网,你别抢前。
你在这儿,我心更稳。”
宋斯年靠着墙,看着她的侧脸,点了点头:“听你的。
你在我这儿,永远是大小姐。”
她没笑,这句话像一块温热的石头,从心口一直落到小腹,最后停在那里,安安的。
她躺下,闭眼,风从窗纸缝里钻进来,带着远处沟壑里的草腥气。
她心里默念了一遍所有的口子,像点卯,一处一处点过,才让自己慢慢沉下去。
夜里不时有人路过,脚步轻,也有重的。
有人压低嗓子打招呼,有狗小声应一声又不叫了。
院墙外有小小的沙落下来,一粒两粒,落在砖头上弹开,出极细的声响。
她没有再起来,只在心里想:明天。
明天要硬一寸,再软一寸,别被风推着走。
天将将破晓的时候,她在半梦半醒里听见公鸡第一次试探性的叫唤,远处有人咳嗽两声,像在和天色打招呼。
她坐起身,摸到鞋,拧了一下腰,骨节里出细小的响,像是把一口紧到极致的弦慢慢放松了一指宽。
她知道,最后一场,正顶在前头了。
白天的太阳晒得狠,地皮都烫脚,村里人心里更烫。
午后大队部的人散了,各家各户一边干活一边嘀咕,消息压不住,到处传。
“听说公社要收大网。”
“王二要当诱饵呢。”
“哎呀,这下热闹了,抓住几个,怕是后头还有一窝。”
声音压得不高,可耳朵多,转一圈就满村都是。
阮时苒在院里晾衣服,听着墙外断断续续的议论,手上拧布的力气更重了些。
宋斯年从厨房里出来,擦着手,站到她身边:“你别听。
闲话越传越杂,真真假假混一起,最容易搅人心。”
“我知道。”
阮时苒挂好最后一件衣裳,眼睛却没有移开墙外的影子,“可风声越紧,越容易有人借势。”
“你说程薇?”
宋斯年一挑眉。
阮时苒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是淡淡道:“她不会停的。”
傍晚,知青院里果然吵了起来。
程薇叉着腰,声音尖利:“凭什么她搬出去住好院子,我们得挤在这破屋子?凭什么她说两句话,大队长就点头?她算什么!”
陈巧珍冷声:“程薇,你别闹了。
你要真有钱有本事,你也去租啊。
没人拦你。”
“我……”
程薇被堵得一噎,立刻抬高嗓子,“我没钱,但她的钱哪来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孤女,拿得出两百块?她要是干净的,我倒立着走给你们看!”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立刻紧绷。
王琴小声说:“薇薇,你少说一句吧。
钱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没关系?哼!
到时候要是牵连上我们,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程薇冷笑一声,甩手进了屋。
留下的几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谁都没说话。
夜色一点点沉下来,村里火把亮起。
段根生带着人去马莲沟踩点,徐前进守在大队部。
阮时苒端着一碗粥,坐在院子里,目光落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上。
她心里像揣着一块石头,压得呼吸都沉。
宋斯年把一张破棉被扔到她肩头:“你心口再重,也得先睡。
明天才是关键。”
阮时苒抬眼,眼神里有一点倔,“我怕睡不着。”
“那就闭眼歇着。”
宋斯年靠在门口,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放心,有我在。”
院墙外,风吹动草丛,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有人影走过。
阮时苒下意识绷紧,指尖攥着碗沿。
宋斯年却没动,只淡淡道:“猫,别怕。”
果然,很快传来猫叫,尖锐又短促。
她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弧度。
深夜,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口哨,极轻,却打破了夜的安静。
火把立刻举高,段根生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盯住!
不许乱!”
沟口的黑影一闪,有人影从桑树背后探出头,紧接着是几道更快的脚步声。
“来了。”
阮时苒在院里低声开口,心跳却猛地快了一拍。
宋斯年眼神冷冽,手指在门闩上轻轻一扣:“今夜,怕要翻天。”
风更大了,火光被吹得乱颤,影子扭曲成一片。
空气里有紧绷的味道,像鼓面,就等下一记重槌。
真正的风暴,要在这一夜爆。
夜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马莲沟的风声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闷又急。
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