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最终,在铃声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在一种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驱使下,我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缓缓举到了耳边。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的哭喊或恶毒的咒骂。
只有一片死寂。
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仿佛连电流都凝固了的死寂。
就在我以为信号中断,或者这根本是一个恶作剧时,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干涩,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又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的气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沙...沙粒......\"
那声音...是苏桐!但已经完全变了调,失去了所有往日的甜腻或尖利,只剩下一种濒死的虚弱和.…….无边无际的恐惧!
“.......在...在...在嘴里”她的声音被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呛咳打断,接着是更加模糊、更加绝望的呜咽,“…好多...吐...吐不掉...陈砚.….陈砚他...他也…...”
话音戛然而止。
听筒里,最后传来的,是一声沉闷的、重物落水的--“噗通”!
紧接着,便是无边的、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手机从我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河岸粗糙的沙石地上。
我僵在原地,如同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石像。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天地间骤然昏暗下来。冰冷的河水气息,混杂着淤泥的腥味,浓重地包裹着我。苏桐那破碎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声音,还在我耳边疯狂回荡:“沙粒.….在嘴里...吐不掉..陈砚.….他也…”
他也.……什么?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这初夏的河水冰冷千百倍,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窜起,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头顶,冻结了我每一根神经末梢!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移向脚下浑浊的河水。
水面倒映着铅灰色的、迅速暗淡下来的天空。在那破碎的倒影里,我仿佛看到了苏桐惊恐扭曲的脸,看到了陈砚惨白僵硬的躯体..….还有,林晚在水中散开的长发。
“她嘴里……全是沙子啊!\"林晚母亲泣血的哭喊声,再次穿透时空,狠狠地撞进我的脑海。
沙粒.…..在嘴里...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怖,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我的心脏,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猛地弯下腰,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种可怕的、粘腻的、仿佛沙砾摩擦喉咙的幻觉,在食道里灼烧。
就在这时,我的舌头,无意识地舔舐了一下自己干裂的上颚。
一种极其细微的、粗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颗粒感,清晰地传来。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了冰!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那细微的、磨砂般的触感,真实地存在于我的口腔深处!像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虫卵,正悄然孵化!
“嗬.…”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向眼前浑浊的、缓缓流淌的河水。水面上,不知何时,倒映出的不再是铅灰色的天空,
而是一张脸。
一张惨白、浮肿、沾满湿漉漉泥沙的脸。乌黑的长发像水草一样缠绕着脖颈。
是林晚。
她倒映在水中的眼睛,空洞地、死死地、直勾勾地,穿透水面,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冰冷,怨毒,带着无尽的嘲讽和..….邀请。
她的嘴角,在浑浊的水波中,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拉扯开来。没有声音,但我却仿佛听到了那无声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河水灌入耳腔:
“来啊…”
“水里…”
“凉快…\"
嗡--!
大脑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世界在我眼前疯狂地旋转、扭曲、碎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还有那无声的、来自水底的召唤:“来啊...水里……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