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同时爆出青焰,火苗扭曲成十八张哭嚎的人脸。
“好个黄泉引。“潇云翳的黑袍在阴风里猎猎作响,指间拈着枚青铜齿轮。齿轮咬合时迸出的火星在半空凝成锁链形状,将章衡周身经脉照得纤毫毕现。他脚边积水中忽然浮起无数磷火,每簇蓝莹莹的火苗里都映着章衡不同时期的面容。
章衡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太阳穴鼓起蚯蚓状的青筋,左眼突然爆开血雾——那是?眼迷匣自行解封的前兆。但潇云翳比他更快,五指成爪扣住章衡天灵盖的瞬间,九枚淬毒银针从章衡袖口激射而出,在距离他瞳孔半寸处被突然凝滞的时空冻结成冰晶。
断龙石开始渗出血浆。
江南梅雨季特有的潮湿粘稠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乱葬岗特有的腐臭。雾气中浮现出三百六十具悬棺,每具棺材都钉着七根倒刺。潇云翳的黑靴踏过棺椁时,最中央那具棺材突然炸开,裹着腐尸的铁索缠住章衡脚踝,将他拖向翻涌的血池。
章衡右腿突然诡异地向后折叠,膝盖折成直角。他借着这股蛮力将断龙石上的青苔蹭成齑粉,碎石飞溅中突然暴起七道剑气。剑光不是劈向敌人,而是将方圆十丈内的雾气割裂成碎片,露出雾中藏着的七具青铜傀儡——每具傀儡心口都插着柄刻满符咒的短刀。
潇云翳轻笑一声。他食指在虚空划出血色弧线,那些被斩断的雾气立刻化作毒蛇反扑。章衡左肩突然裂开碗口大的血洞,却见他反手将断剑捅进自己肋下三寸,剧痛反而让暴走的?眼泛起金芒。当第一缕金光刺破雾霭时,最近的三具青铜傀儡应声炸成满地铜屑。
血雨浇在潇云翳眉骨上。他抹了把脸上的液体,分不清是汗还是血。章衡此刻像被抽去骨头的蛇,脊椎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断剑在掌心转出残影。潇云翳突然发现对方后颈浮现出暗金色咒印——那是传说中能燃烧阳寿的燃魂咒。
“原来你早该是个死人。“潇云翳弹指震碎三枚毒蒺藜,袖中滑出十二节龙骨鞭。鞭梢点地的刹那,整座断龙石台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寒潭。章衡却在这电光石火间欺身而上,腐朽的右手直取他咽喉,左手却将?眼迷匣抛向寒潭方向。
潇云翳旋身避开拳风,却见迷匣落水时激起的涟漪竟凝成冰晶。他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对方为何甘冒奇险——寒潭深处埋着三百柄淬了鬼水的唐横刀,此刻正被?眼迷匣唤醒。当第一柄横刀破水而出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潇云翳能看清自己睫毛上凝结的冰霜,能数清章衡每根肋骨折断的声响。?眼迷匣在水底绽放出妖异紫光,那些沉睡的凶器带着冰碴刺向八方。潇云翳突然旋身倒踢断龙石,巨石坠入寒潭掀起的漩涡中,竟将半数唐横刀绞成铁末。
章衡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铁器。他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硬撑着完成最后半式剑诀。当第七根倒刺从肩胛骨穿出时,寒潭突然沸腾,被惊醒的唐横刀群化作血色洪流扑向潇云翳。最前排的刀锋上甚至凝出冰锥,每一锥都瞄准他周身大穴。
潇云翳突然笑了。
他张开双臂迎向刀山,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当第一柄唐横刀刺入肩头时,人们听见某种金石相击的脆响——那件看似普通的黑袍内衬,竟是用三百年前陨落的天外石织就。刀锋崩裂的火花中,潇云翳染血的手指终于触到?眼迷匣。
寒潭突然结出冰盖。
章衡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冰层下逐渐透明,突然疯狂大笑。他残破的衣袖里滚出十二枚噬魂钉,每枚钉子落地都让方圆三丈内的唐横刀哀鸣着断裂。当最后一枚噬魂钉没入冰面时,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断龙石台轰然炸裂,露出下方深埋地心的青铜祭坛。
潇云翳站在祭坛边缘,?眼迷匣在他掌心跳动如心脏。他低头看着冰层下逐渐冰封的章衡,对方左眼突然恢复清明,用气音说了句什么。他俯身去听时,章衡溃散的瞳孔里突然迸出两点金芒,正正钉在他眉心。
祭坛四周的青铜兽首同时睁开血目。
潇云翳纹丝不动。他指尖燃起幽蓝魂火,火苗窜起三尺高时,那些蛰伏百年的机关齿轮终于开始转动。当第一道青铜闸门升起时,章衡最后的金芒突然熄灭——有人从外界击碎了冰封他的最后三寸寒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