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攸带去去堂中坐下,观他焦急寻来,口干舌燥,又立刻为他倒了杯水,蹙眉道:“先说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眼观鼻鼻观心,喝了口水压惊。
他磕磕巴巴道:“我阿弟高热……家中凑不出银钱,求老师去医馆一趟,能不能……帮学生……垫付药钱,改日学生自会想办法偿还!”
说完来龙去脉后,少年整张脸已经涨红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那些心事和体面,言攸与薛疏都懂。
穷苦人家的孩子,囊中羞涩的模样让薛疏心疼。
见二位老师一时半刻没应,他更是着急,又想厚着脸皮重复,薛疏却走了。
“薛老师!薛老师……我、我……”
少年赶忙去追,言攸挽住他,宽慰着:“放心,我们不会不管的,再等一会儿吧。”
他怯生生垂首,守在言攸身边等候。
果然,薛疏取了几件东西后让少年带路,“哪家医馆?你带我们去。”
他下意识说了“我们”,因为清楚言攸也不会坐视不理,可在少年眼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两位年轻夫子同居,平日里又互不打搅,怎么都让人好奇。
只是眼下不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时候。
他步子很快,连走带跑的,两个成年人一道跟在后面疾行。
这个时辰医馆都打烊了,也是看他们可怜才暂时收容下来,医师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这少年。
“你总算是来了!”
少年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我……我带了我的老师来……呼……”
言攸上前两步,“王医师,他阿弟的高热还要多久能退?”
王医师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时说不准……”
“尽力医治吧,我们也不通医术,只能替孩子们付一付药钱。”薛疏开口,给两边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王医师也并不磨叽,当即又去查看孩子的病情,而他们则守在帘子外,无奈静等。
“多谢老师。”少年抹过泪后拜谢。
薛疏叹道:“应该的。”
哪有老师会看着学生有求却视而不见的呢?
隔了很久,医师没有出来,少年也开始憋不住话,问二人:“薛老师、言老师……你们是什么时候成婚的呢?学生没有听到别人说你们是夫妻。”
他的话把两人都问得尴尬了,言攸还算镇静,反而是薛疏答不上话,他自是不介意被人误会,只担心如此会给言攸带去烦扰。
言攸说:“我们还没有成婚,还要等些时日,至少……等战乱过去吧。”
薛疏眼眸微动,没有被少年和女郎察觉。
等战乱结束,他们就成婚,是这个意思吗?
薛疏浑身上下泛起一种情难自抑的颤栗,要极力压制才不至于在她面前立刻闹得孔雀开屏。
可万一,不,是极有可能,只是言攸对学生的搪塞。
他眸中的亮又熄下去。
他变成最沉默的那一个。
言攸回到雍州还不久,少年对她不太熟悉,便追问了一些她和薛疏的旧事,言攸只说二人都曾是行止学宫的学子,后来京中纷乱,才决定南下谋生。
玉京城富贵迷人眼,又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去的地方。
言攸未向他讲薛疏的仕途经历,其实他这个年纪,能坐到三品,且并非闲散官职,很算是年少有为了,在任期间也恪尽职守、持正公允,说出来肯定会让这些孩子羡慕。
不过这些往事,就埋在玉京的土里吧。
“薛师兄他一路北上,入学宫念书很是不易,他当然舍不得放任你们身处窘境。”言攸和蔼地笑,“薛师兄是一个极好的人,若有朝一日要回报他,便报予天下吧。”
为人师者,总望门下成材。
薛疏那性子,自然也是对这些学生寄予厚望的。
少年郑重点头答应,薛疏让他不要为今日的药钱而愁苦,他答应伸出援手就没有想让他们费劲心力来还。
几个人熬到天明,才总算是等来了无恙的消息。
少年的眼睛都熬红了,相比之下,言攸和薛疏好得多。垫付过药费之后,薛疏背着生病的孩子,送他们回家,言攸则提着药,和少年紧随。
一到他家,才知道他家中还有长辈,但是前几日的流寇入室抢劫,将他家砸得一片狼藉,他们爹娘为了保护兄弟二人还被打伤,一个卧床,一个刚能够勉强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