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孙县令落下一子,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洛先生,幸得百姓爱戴,本官又延官五年。”
闻言,洛尘并不意外,嘴角微扬:“孙县令,算到今年,您在这平乡县已经当了四十五年县官了吧。”
“再延五年,便是五十年……这县官您是真当不腻。”
“哈哈~说句实在的,早就腻了!”
孙县令放声笑道:“只可惜,这新来的官员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把平乡县交给他们,我是真放不下心来。”
洛尘迅速落下一子:“你啊,便是个操心的命。”
“不过还是要恭喜孙县令了。”
“哎~”孙县令看着棋盘眉头皱起,应道:“先生客气……您这一手棋有点怪,我得想想。”
“成,不急,你慢慢想。”洛尘笑应一句,便耐心等着。
而对面的孙县令,则是卷起袖子,抓耳挠腮起来。
如今的他,可是一点儿没有当年那般文人墨客之气。
妥妥的一个糙老汉,文官的气质是一点儿没有,瞧着更像是卸甲武将。
半晌,孙县令落下一子:“就这么下。”
看了一眼棋盘,洛尘再度迅速落子:“孙县令,听说前不久调来让你考究的接班人又被你骂跑了?”
“别提了,那就是一个迂腐书生!”孙县令目视棋盘,一脸嫌弃:“我带着他去骂知府,他不去,还说什么有辱斯文。”
“斯文顶个屁用?”
“能给老百姓当饭吃?”
“哈哈哈~”洛尘不由发笑:“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铁齿铜牙县令啊。”
闻言,孙县令态度坚决:“那不行,遇事不决就要开腔,上官做的不对,那就要喷!”
“时常想着不顶撞上官,生怕影响仕途的人,不如早点回家种地去。”
讲到这,孙县令似是想到了什么大事一般,将手中棋子一放:“哎呦!差点儿忘了,今儿个是赵老县令三十周年的祭日。”
“咱是不是该去看看老县令?”
“嗯?”
洛尘看着对方一股脑儿的把棋盘上的棋子打乱,便是打趣道:“你到底是想耍赖,还是想祭拜赵老?”
“都想。”脸皮早已厚如城墙的孙县令大方承认:“走吧走吧,要是没有赵老啊,我跟洛先生是万不可能在这儿下棋的。”
洛尘笑了笑:“那便走吧。”
待到了赵老县令的墓前后,孙县令带着路上买的祭品,又用袖子擦了擦墓碑,就开始在赵老的墓碑前开骂。
从接任者,到邻县县令,再到新任知府。
平级同事,顶头上司,一个不落,尽情“输出!”
从“泄洪”一事之后,他就在这条骂街的路上越走越远。
铁齿铜牙的名号传开的同时,也让他在通辽的心中成为了“瘟神”的代名词。
其他县的县衙私下里都称他为瘟神县令。
但也不敢当面说,毕竟这位是真跟你死磕……
也正因为他这个行事作风,让不少同僚对他延迟卸任一事情有颇多微词。
若非大徽律法规定,只要县令本人愿意,且常住人县民超过三分之二的百姓支持,便可续任五年的话,恐怕他早就被应天知府赶下台了。
结果可到好,应天丘知府都下了,他还在位上……
二人祭拜完赵老,正要离开时,又遇上了一对中年夫妇。
妇人正是赵老的侄孙女文玲玲。
本喜好动夫君的她,因缘际会之下真就寻了个内敛憨厚的汉子成婚。
婚宴,洛尘也去了的。
如今一别又是二十余年,昔日那个机敏灵动的姑娘家,如今也成了稳重的妇人。
双方寒暄一阵,便是各自离去。
等重回缘妙阁,孙县令方才说出今日一大清早就来找洛尘下棋的真实目的。
“洛先生,您帮我算算,下一个来接任的,是不是个好官?”
洛尘笑道:“今儿个绕了那么大一通,其实就是为了这事吧?”
见自己被看穿,孙县令老脸难得一红:“先生不知道,我实在是不确定自己这老身子骨还能撑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