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府的夜,被烛火烘得暖意融融。庭院里的桂树落了满地碎金,混着酒香与菜肴的余韵,在晚风里轻轻浮动。正厅内的宴席已近尾声,杯盘尚有余温,却少了几分开场时的喧闹,多了些沉淀后的从容。
秦琼捧着手中的玉杯,指腹摩挲着杯壁上温润的纹路。他微微抬眼,目光缓缓扫过座中诸人,烛火跳跃间,鬓角的白发被染得明明灭灭,竟比杯中的酒液还要透亮几分。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在这位开国猛将的身上留下印记,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曾经能开三石弓的臂膀,如今举杯时虽仍稳如泰山,却终究添了几分沉滞。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不重,却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每个人的心头。“想当年,咱们在贾柳楼歃血为盟,二十六人义结金兰,誓要同生共死,共扶明主。”秦琼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字字清晰,“那时节,兄弟们个个意气风发,要么身怀绝技,要么胸怀壮志,喝着粗酒,就着咸菜,也能畅谈天下,畅想日后建功立业的光景。可如今……”
他顿了顿,目光在魏征、李积、苏定方、程咬金、王君珂几人脸上一一掠过,语气里满是怅然:“能像这样围坐一桌,把酒言欢的,却只剩咱们几个了。”
座中一时寂静无声。谁都记得贾柳楼那一日的盛况,二十六人按年岁排定次序,焚香跪拜,歃血为盟,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可岁月流转,世事变迁,有人埋骨沙场,有人归隐山林,有人远赴边地,散落天涯。
魏征放下手中的象牙箸,他素来清癯的面容在烛火下更显沉静,声音低沉而温和:“二哥不必太过伤感。映登八弟虽在终南山修道,潜心向道不问世事,却始终记挂着咱们这些兄弟。前几日他还托人捎来书信,说山上今年雨水充沛,灵芝长得极好,特意采了些上等的,已经让人快马送往府中,说要给二哥你补补身子,也好强筋健骨。”
秦琼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反倒添了几分暖意:“还是映登有心。想当年他枪法精妙,勇冠三军,如今遁入山林,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他顿了顿,又道,“屈突通,屈突盖兄弟镇守潼关,那是大唐的门户,丝毫不敢懈怠,自然是走不开的;契苾何力在漠北安抚部族,那些突厥降部初归,需得有人悉心照料,方能安定;柴邵驸马刚陪平阳公主练完兵,公主殿下治军严谨,他这个驸马爷自然也闲不下来……”
他一一数来,语气里没有半分抱怨,反倒满是理解与欣慰:“兄弟们虽天各一方,不能时常相聚,但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大唐的安稳,为了天下的太平。如此一来,纵使辛苦,也忙得值,忙得其所。”
就在这时,李积忽然开口。他端坐于席间,身着一身便服,却依旧难掩那份久经沙场的沉稳气度。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片刻的宁静。“说起忙,倒让我想起四年前,咱们合力破灭东突厥那回。”他的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苏定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九弟,你还记得不?那时你自告奋勇,率领二百轻骑,星夜兼程奔袭颉利的牙帐。我在碛口关坐镇,深夜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隐隐喊杀声,还有那划破夜空的火光,就知道,这仗你定然能胜,咱们这灭突厥的大计,也定然能成。”
苏定方闻言,眼中顿时亮起神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他放下酒杯,朗声道:“三哥说的是!那日深夜,我带着兄弟们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到颉利的牙帐外,那些突厥兵毫无防备,睡得正沉。咱们一声令下,刀光剑影,直捣中军。颉利那厮惊慌失措,带着亲信狼狈逃窜,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嚣张气焰!”
他话锋一转,看向秦琼,语气里满是敬佩:“不过,这胜仗也多亏了三哥在碛口关断敌退路。若不是三哥领兵死死守住关口,截断了颉利北逃的必经之路,让他成了瓮中之鳖,我就算拿下了牙帐,也未必能将他生擒。还有秦二哥,那时你镇守长安,虽不能亲临前线,却每天派人快马送来军情,字里行间都透着焦急,恨不得亲自提锏赶来相助。那些书信,我至今还留着几封,读来依旧能感受到二哥的那份热血与牵挂。”
“哈哈哈!”程咬金一拍大腿,爽朗的笑声震得桌面微微发颤。他性子素来豪爽,想起当年的战事,脸上满是激动之色,“说起那回打仗,老程我也得说两句!我跟尉迟恭那黑炭头一起守侧翼,眼看着颉利的大军被咱们层层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