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分明是故意让他出丑,也好让满朝文武看看,他们寄予厚望的太子,究竟是副什么扶不起的模样。
她强压下心头的讥诮,指尖依旧虚虚抵着唇,维持着病弱咳嗽后的虚弱姿态,只将那点嫌恶藏进眼底深处,不愿为这等人浪费半分情绪。
萧济猝不及防被点名,心脏骤然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
他感受到来自御座的平静注视,也感受到身旁白鸿渐那看似温和实则充满压力的目光。
他该怎么办?为白党说话?那岂不是坐实了陈御史“外戚干政”
的指控,把自己和白家绑得更死?不为白党说话?白丞相和母后绝不会放过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紧,脑子里一片混乱,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毫无营养的话:“臣弟……臣弟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应……应慎重查明……”
语无伦次,态度暧昧,既不敢维护白党,也不敢支持帝党,将一个懦弱无能、被夹在中间、毫无主见的傀儡太子形象暴露无遗。
白鸿渐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失望与厌弃。
就在这时,沈澄葭再次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陛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目光恳切而坚定地望向萧衍,“臣女与母亲今日冒死上殿,并非为了哭诉求饶,更非为了攀咬他人。
臣女别无他求,只恳请陛下,派遣一位绝对公允、与朝中任何党派皆无瓜葛的宗室亲王,或是一位德高望重、老成持重之臣,作为钦差,前往北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若查明家父、兄长确有异心,我沈家满门,甘愿领受国法,绝无怨言!
但若查明是有人恶意构陷,污蔑忠良……也请陛下,念在边关将士浴血奋战的份上,为我沈家,为数十万戍边儿郎,主持一个公道!
让将士们知道,他们守护的朝廷,是明辨是非、赏罚分明的朝廷!”
这番话,掷地有声,格局宏大,直接将沈家的清白与边关数十万将士的军心挂钩!
萧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沈家母女的悲愤陈情,沈山的狼狈不堪,太子的懦弱无能,白党的步步紧逼……这一切,都给了他期待已久的出手理由和绝佳时机。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
玄色朝服上的金线龙纹在光线下流转,帝王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紫宸殿。
“够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目光先落在抖如筛糠的沈山身上,冰冷如实质:“沈山,你构陷亲族,妄议边帅,证据空疏,言辞荒谬,其心可诛!
着革去兵部主事之职,押入大理寺,严加审讯其构陷之罪!”
“陛下!”
沈山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萧衍不再看他,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白鸿渐与张原铭,声音沉肃:“沈家满门忠烈,沈战将军功在社稷,此乃天下共识!
日后,若再有人无凭无据,妄议边事,构陷忠良,动摇军心,朕,绝不轻饶!”
他肯定了沈家的功绩,稳定了军心民意。
随即,他话锋一转:“然,为堵悠悠众口,以示朝廷公允,北疆,确需派人前往。”
白鸿渐精神一振,以为还有转机。
却听萧衍继续道:“然,非为督察,而是抚军!
恪亲王叔,年高德劭,忠心体国,向来不涉党争。
即日起,授恪亲王为北疆抚军钦差,代朕犒劳将士,视察边务,以示天恩!”
“抚军”
而非“督察”
,一词之差,天壤之别!
这并非去查案,而是去慰问、去肯定!
“陛下圣明!”
黄柏悟、林文彦等帝党官员率先躬身附和。
许多中立官员也纷纷点头,认为此举最为妥当。
白鸿渐闭了闭眼,知道今日一败涂地,再也无力回天。
退朝后,安嘉郡主与沈澄葭正准备出宫,一名身着女官服饰的宫女悄然上前,恭敬行礼:“郡主,沈小姐,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备了清茶,请二位一叙。”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这场朝堂风波之后,来自中宫的关怀与接下来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