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年节将至,庆平侯府满是喧嚣鼎沸的烟火声气,各房太太媳妇忙的手不停挥,仆妇小厮也急的脚不沾地,廊檐下悬了大红的灯笼,在窗上印下幢幢人影,只显得屋里逼仄憋闷。
上房正厅内挤得更是满满当当,银丝炭火在新打燃得正旺,暖香热气与脂粉水香、食物甜腻气味杂糅在一处,人语声、杯盏碰交换声和笑,沉闷又热闹。
女眷们的锦缎绣袄上盘着金纽子,花团锦簇的刺绣熠熠生辉,小心斯文地夹起的菜肴糕点,原料来自天南海北,也不比她们的衣服便宜多少。
“老太太,您尝尝这芝麻酥糖,新来的江南师傅现做的。”
一个温和,带着江南水乡特有软糯的声音,在喧杂中响起,是二小姐万宁晴。
她穿了身折枝梅花纹的杏子红袄,外头披了件薄灰鼠斗篷,眉目间笼着一股与年纪不大相符的从容安静,她正端着个玛瑙小碟,递到老太君榻前。
老太君半阖着眼歪在暖榻的大引枕里,身上搭着福寿纹的宝蓝大氅,髻一丝不乱,只微微抬了抬松弛的眼皮,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嗯”
了一声。
她的左手边,是府里的大小姐“万疏影”
,她长的并不十分出色,但却有一股沉稳端庄的气质,再配大红的缠枝莲缎面小袄,同色金边撒花马面裙,虾须镯琉璃川碧玺戒指,硬是用富贵把自己衬得威严大气。
她正轻轻握着老太君的手腕,指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替老人家按摩手背上那松弛的皮肉。
“祖母的手凉,影儿再给您换块热帕子敷着。”
“万疏影”
表现的体贴又温柔,照顾人十分细心。
“还是姐姐会照顾人,我自幼在老太太身边,却没有真正侍奉过老太太几次。”
万宁晴低下眉眼,一脸愧色。
“这算什么侍奉,那炉子边热手捂子多的是,你这细皮嫩肉的,别又烫着留下痕来,那才叫老太太心疼呢!”
侯府大奶奶快言快语,飞快地瞥了“万疏影”
手腕上,明显露出来的一道红痕。
这语气里掺着冰碴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满屋热络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息。
“万疏影”
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在袖底微微收紧了。
“大过年的,”
大太太是大奶奶的亲姨母,忍不住轻声提点,慢条斯理地抚平着自己云锦袄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轻省些儿,老太太面前,没的添噪。”
“母亲说的是,”
大奶奶冷笑一声,声音倒略微小了些,只是语依旧又快又急,像连珠炮。
“我这不是怕妹妹一味孝顺,再苦了自己嘛!
烫着手,大家看着都揪心!”
她又抓起一颗松子,咔嚓一声,捏得特别用力,碎壳子崩得案几上到处都是。
嘴上说着好话,但看她这样子,是不打算放过“万疏影”
这个小姑子。
红木嵌螺钿大榻上,老太太起身换了个姿势,摆摆手,阻止“孙女”
继续服侍,让真正的贴身丫鬟上前,继续为老太太按揉。
这只是个小动作,却反映了这位一年前到来的大小姐,是怎么得老太太的宠爱和疼惜。
“老太太可真爱她,连丁点活都不叫她去做。”
晚上回了房,大奶奶一边解下钗环,一边向丈夫抱怨,“拿我们这群媳妇的脸面给她踩,也不怕折了她的寿数。”
“你快省省,我这个妹妹,怕是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你何必与她计较。”
大奶奶惊讶,转过身看向丈夫,问道:“这怎么说?”
可正在看邸报的丈夫不再多言,只叫她以后不要再管这个小姑子,大奶奶也只能抱着满心的疑惑入睡。
小姑子“万疏影”
也刚刚褪下了裙沃,穿着寝衣,在众侍女的服侍下抹上保养的香膏。
“小姐你受苦了。”
忠心的小丫鬟打量自家小姐的双手,哪怕保养了一年多,伤痕依旧看得出来,有些为自己的主子委屈。
“可恨那贼子迫害,小姐一人路上吃了多么苦,到了侯府,竟又要叫二小姐压在头上吃苦。”
“这算什么苦?”
“万疏影”
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满心地不屑。
只是斗斗嘴,再讨好一个老太太罢,就能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