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死一般寂静。
那只燃烧着黑火的怪鸟已化作飞灰,只留下一枚焦黑的竹简,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一股不祥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熊山和他麾下的熊妖军阵,蛇母和她的毒卫,所有妖物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竹简上,眼中是无法稀释的惊骇。
朱宁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双死寂的眼瞳里,倒映着那枚竹简上,用利爪仓促划出的,狰狞的“鬼”
字。
是狼渊的信。
他缓缓走上前,弯腰,将那枚尚有余温的竹简捡起。
入手滚烫,一股暴虐而混乱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反噬而来,却在触碰到地龙骨甲的瞬间,被那股厚重的力量碾得粉碎。
他将一丝妖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嗡!
竹简猛地一颤,表面那个狰狞的“鬼”
字竟毫无征兆地燃起一捧黑色的火焰!
火焰无声,却仿佛能灼烧神魂。
一道微弱却无比焦急的神念,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六个字。
“来鸦境,收尸。”
朱宁的心,猛地一沉。
鸦境,是狼渊为他安排的第一个藏身之所,也是他与那头老狼心照不宣的联络点。
而“收尸”
二字,更是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他缓缓握紧了那枚竹简,焦黑的木屑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刚刚整合四堂,立下王权,正欲挥师杀入那座妖庭废都,开启自己真正的成王之路。
可这枚来自狼渊的“鬼信”
,却像一柄从天而降的重锤,将他所有的计划都砸得粉碎。
去,还是不去?
朱宁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瞳,扫过下方那四支各怀鬼胎,却又同样被他威压震慑的军队。
这是他刚刚拼凑起来的班底,是他在这片废墟之上,立足的根本。
他不能离开。
可狼渊,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知晓“天庭有叛”
背后隐秘的线索。
那头老狼,绝不能死。
“大军暂缓。”
朱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熊山愣住了,眼中充满了不解,却还是第一时间单膝跪地。
“遵命!”
朱宁没有再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道隐于青雾之中的妖娆身影上。
“暗堂。”
“妾身在。”
蛇母的身影缓缓浮现,她躬身行礼,姿态谦卑。
“我要你在半个时辰之内,查清鸦境周围的所有动静。”
朱宁的声音冰冷,“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遵命。”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那名匍匐在地的蜈蚣王。
“地堂。”
“小……小妖在!”
“我要你的子孙,立刻清空所有通往鸦境的地道。
我要一条,最快,也最隐蔽的路。”
“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面如死灰的云岭大师兄身上。
“工堂。”
“罪……罪人在。”
“修复那座被你炸毁的丹炉。”
朱宁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要它,在我回来之前,能重新点火。”
一道道命令,从这座刚刚立起的王座之上出,精准且冷酷。
四堂堂主不敢有半分违逆,各自领命,化作四道不同的流光,消失在校场的尽头。
整个校场,重归死寂。
只剩下那尊骨白的王,和那三百名沉默如铁的熊妖精锐。
朱宁缓缓转过身,走入了那座森然的议事大殿。
他知道,自己必须亲自去一趟。
他像一头刚刚占山为王的孤狼,却不得不在獠牙最锋利的时候,去赴另一头老狼的,生死之约。
游子的身影从横梁上无声地落下,停在他肩头。
“鸦境,是陷阱吗?”
“或许是。”
朱宁靠在冰冷的石柱阴影里,缓缓闭上了眼,“但有些陷阱,明知是死路,也必须去闯。”
他缓缓摊开手,那具由他裂骨铸就的苍白骨匣,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