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石阶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墙壁上湿冷,每隔十丈便嵌着一枚早已失去光泽的月光石,散着幽幽的微光。
空气里,一股比云岭灵脉更古老、也更蛮荒的妖气,混杂着尘封万年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朱宁走在最前面。
他那副濒临极限的骨甲,在这股纯粹妖气的滋养下,裂痕的边缘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骨玉光泽。
石穿和土越紧随其后,甲壳摩擦着狭窄的石壁,出沉闷的“沙沙”
声。
它们像两尊最忠诚的护卫,将那名脸色惨白的云岭大师兄夹在中间。
“大人,”
大师兄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这……这下面,便是上古妖庭的西京废都。”
朱宁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静静地走着,感受着脚下石阶传来的,那属于一个失落时代的,沉重回响。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
一片更加广阔的黑暗,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师兄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枚火符,屈指一弹。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却在飞出三丈之后,便被那浓郁如水的妖气压得明灭不定,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这里的光,似乎不受欢迎。
朱宁没有在意。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森然骨甲的右手,掌心之中,一缕融合了佛魔骸骨之力的惨白色火焰,无声地燃起。
光芒不大,却稳定。
将周围十丈之内的景象,映照得清晰可见。
他们正站在一座早已断裂的白玉拱桥之上。
桥下没有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在桥的另一端,是一片沉默的,庞大的城市废墟。
断裂的石柱如巨兽的獠牙,直指洞顶。
倾颓的宫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惨白色的火焰下,像一头头蛰伏的远古凶兽。
街道之上,铺着厚厚的尘埃。
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风化了的巨大骸骨,不知属于何种妖族,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与最后的惨烈。
“地图。”
朱宁的声音嘶哑,打破了这片万古的死寂。
大师兄不敢有半分迟疑,连忙将那张泛黄的古图呈上。
朱宁接过,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那片与地图上轮廓大致相符的废墟。
他将地图扔了回去。
“带路。”
大师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捡起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战战兢兢地走下了断桥。
脚踩在厚厚的尘埃之上,出一阵“噗噗”
的闷响。
石穿和土越紧随其后,一双双浑浊的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深沉的黑暗。
他们走得很慢,很小心。
整座废都,安静得可怕,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大人,”
大师兄指着前方一处被乱石彻底堵死的巨大街口,声音干涩,“地图上说,穿过这座‘天妖门’,便是内城。”
朱宁抬头看去。
那座所谓的“天妖门”
,早已在万古的岁月中崩塌,无数块重达万钧的巨石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
石穿上前,用爪子刨了刨那坚硬的巨石,甲壳与岩石摩擦,溅起一串火星,“大人,这里怕是挖上十天半月,也未必能通。”
大师兄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
朱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堵石墙,那双死寂的眼瞳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他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那堆积如山的乱石。
【地脉链接】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那堵坚不可摧的石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最细腻的流沙。
“哗啦——”
一个足够十数人并行的巨大洞口,无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师兄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稀释的恐惧。
他终于看清了。
这位新主人,他根本不需要地图。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带路的向导。
和一个,随时可以用来祭旗的……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