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乌鸦精歪着头,漆黑的豆眼里充满了困惑。
它不明白,这头猪妖为何会突然怒,又为何在怒之后,流露出一种让它从骨子里感到战栗的悲伤。
它将那颗好不容易寻来的,还带着余温的烤栗子,用尖喙向着洞口又推近了一寸。
这是它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
朱宁没有去看那颗栗子。
他的目光,穿透了洞口的黑暗,望向了遥远的,不知名的山峦。
狼渊。
那个独眼老狼,像一根无形的钉,将他死死钉在了这片血腥的棋盘之上。
他逃不掉。
“杀……”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他的念头,如同毒蛇,在他干涸的神魂深处悄然苏醒。
《阿鼻道杀生经》。
它饿了。
朱宁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眸子,再次被血色所笼罩。
他想杀戮。
他想撕碎点什么,想看到温热的血液,想听到临死前的哀嚎。
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如同无数只贪婪的蚂蟥,在啃噬他最后的理智。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缓缓移向了洞口外那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乌鸦。
猎物。
新鲜的,活着的血食。
“不……”
朱宁的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只不受控制的蹄子,狠狠砸在了身旁的岩壁之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地金之甲的光泽瞬间黯淡,新生的骨骼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剧痛,让他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了半分。
乌鸦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猛地一跳,它惊恐地拍打着翅膀,飞上了高高的树枝,出一连串不安的尖叫。
它不明白。
但它感觉到了危险。
一种致命的,源自这头猪妖身体里最深处的,恐怖危险。
朱宁没有抬头。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蹄子,指甲在坚硬的岩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必须找到一个替代品。
一个足以喂饱他体内那头饥饿凶兽的,替代品。
否则,下一个被撕碎的,就是他自己。
或者……
是他唯一的朋友。
朱宁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再看乌鸦精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洞穴的另一侧。
他需要力量。
哪怕是饮鸩止渴的力量。
他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神识沉入丹田。
他小心翼翼地,在那道由魔钉构筑的寂灭之墙上,再次打开了一道比丝还细微的裂口。
“噗――”
一口黑血喷出。
一缕独一无二的,混杂着佛光与死气的灰金色气息,缓缓泄露而出。
他用蹄子,轻轻敲了敲身旁的岩壁。
三下。
不轻不重。
洞穴深处,那只没有眼睛的石鼠,悄无声息地,从石缝里挤出了半个身子。
它静静地蹲在那里,两个漆黑的空洞眼眶,“望”
着朱宁身前那缕正在缓缓消散的灰金色气息,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渴望。
朱宁看着它,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没有画画。
他只是伸出蹄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石缝的另一侧。
然后,他将那缕气息,轻轻推了出去。
石鼠的身体,僵住了。
它似乎在理解这个新邻居,这个刚刚窥破了它最大秘密的邻居,这番动作背后的含义。
许久。
它张开嘴,将那缕气息吞下。
然后,它转身,退回了属于它的那片黑暗。
这一次,它叼着一根东西。
一根只有小指长短,通体惨白,却散着微弱生机的根须。
朱宁没有丝毫犹豫,捡起那根根须,转身便走出了洞穴。
他需要一场猎杀。
一场,不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猎杀。
他循着记忆,来到了之前那只黄鼬精被吸干的地方。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朱宁将那根惨白的根须,插在了一块岩石的缝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