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是冷的。
刮过光秃秃的脖颈,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朱宁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从混沌中被冻醒。
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两块湿泥。
鼻腔里灌满了土腥味,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不是医院。
也不是他那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撑开眼皮。
昏暗,潮湿。
头顶是粗糙的岩壁,渗着水珠,身下是硌人的碎石和半干的烂草。
一个简陋到极点的……洞穴?
朱宁的脑子“嗡”
地一声,无数混乱的画面炸开。
加班,猝死,坠入黑暗,以及另一段……属于一只小妖怪的,充满饥饿与恐惧的短暂记忆。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感觉四肢百骸都散了架。
不对劲。
他的手,短了一截,末端不是五指分明的手掌,而是一只覆盖着粗糙硬皮的蹄子。
他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滚滚、软塌塌的肚子,上面稀疏地长着几撮灰黑色的鬃毛。
朱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踉跄着爬向洞口,那里有一汪浑浊的积水。
水洼里,倒映出一张惊恐而又陌生的脸。
猪的脸。
一个长着獠牙,眼神里却满是人类惊骇的猪头。
“我……”
他张开嘴,出的却不是人言,而是一阵嘶哑的、类似猪叫的“吭哧”
声。
朱宁,一个兢兢业业的现代社畜,死了。
然后,他成了一只妖。
一只浪浪山北坡最底层的,半瘦不肥的小猪妖。
“吼——”
远处山林传来一声悠长的兽吼,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让这具身体的本能瞬间绷紧,每一根鬃毛都倒竖起来。
恐惧,源自血脉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在小猪妖残存的记忆里,这样的吼声,代表着猎杀。
代表着死亡。
这个世界,不是童话。
这里是西游,一个神佛高坐云端,妖魔遍地横行的世界。
而他,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那一环。
“活下去。”
朱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人类的理智强行压下了妖类的本能恐惧。
他环顾这个所谓的“家”
,一个被不知名野兽废弃的洞穴,洞壁上满是裂缝,冷风“嗖嗖”
地往里灌。
这鬼地方,连个窝都算不上。
他必须做点什么。
朱宁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在洞穴内外搜寻。
他用那双还不太适应的蹄子,将一块块松动的兽骨拖进洞里,学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将它们卡进岩壁的缝隙,勉强起到加固的作用。
他又用鼻子拱起湿润的泥土,混合着碎草,一点点糊住透风的洞口。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酸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轮银盘似的明月,从山峦后升起,清冷的光辉洒满山林。
当月光透过洞口缝隙照在他身上时,一股奇异的冲动从血脉深处涌起。
吞吐月华。
这是妖族最基础的修炼方式。
朱宁没有犹豫,他爬到洞口,仰起那颗猪头,对着天上的明月,笨拙地张开嘴,尝试着呼吸。
一呼,一吸。
起初毫无反应。
但他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比丝还细的清凉气流,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滑入腹中。
那气流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像一滴甘泉落入龟裂的土地,让他疲惫的身体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有用!
朱宁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吞吐起来。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时,一阵“悉悉索索”
的轻响,从洞穴的阴影角落传来。
他警惕地停下动作,循声望去。
一只毛色斑驳的灰鼠,正抽搐着倒在地上。
它的身体已经僵硬,嘴角挂着黑色的血沫,显然是中了剧毒,误打误撞死在了这里。
一只死老鼠而已。
朱宁正想用蹄子把它踢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