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眼底发红的模样。
那怒火像是从丹田一路烧上来,烧得他说话时牙关都在打颤:
“回…回太上皇,刑部的文书里说…说徐主事在狱中仍执迷不悟,又在庭审中拒不认罪,不仅不认攀诬大逆之罪,反倒…反倒拿出了当年漕运和江南亏空的帐册副本,说…说要面呈皇上,辩个是非曲直。”
“帐册他还有脸提帐册!”
太上皇猛地將文书摜在案上,卷宗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其中几页还夹著徐长文亲笔写的辩词,字跡力透纸背,连笔锋都带著股不肯弯折的硬气。
尤其是一眼扫到“臣虽卑微,不敢负天下苍生”那行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伸手一把將那页纸扯了下来,揉成一团就往地上扔。
“天下苍生他一个芝麻官,也配谈天下苍生!当年朕为了朝廷安稳,不得已停下查抄的事,算是一笔带过,现在他还想翻案,是觉得朕处置不公,江南的事,无非是朕用了一些玉石,他就追著不放,是看不惯朕了。”
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夏守忠赶紧上前,捧著个新茶盏想递过去,却被太上皇一胳膊肘撞开,茶盏“哐当”掉在地上,热水溅了夏守忠一裤腿,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慌忙跪下磕头:
“太上皇息怒,龙体要紧啊!徐长文不过是个倔脾气的书生,犯不著您动这么大肝火……”
“倔脾气”
太上皇冷笑一声,笑声里带著冰碴子,
“他那是倔吗他那是拿著鸡蛋往石头上撞,还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这石头有多硬,他的鸡蛋有多『清白』!你去看看他的辩词,说什么『审案者若怀私心,不如不审』,他这是在骂刑部,骂大理寺,骂所有办他案子的人!他甚至敢暗讽……暗讽当年漕运的事,是朝廷上下沆瀣一气!”
说到“漕运”二字,他猛地顿住,胸口的起伏更厉害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若说他没有私心,是万万不能的,查抄千万两银子,全部入了內帑。
夏守忠偷偷抬眼,看见太上皇的手正死死攥著案上的镇纸,那是块和田玉做的臥虎镇纸,是西王府进贡来的,至於说十年前漕运亏空案,牵连了上下六部近百名官员,最后还是太上皇拍板,抓了几个小官顶罪,才算把案子压下去——这事一直是太上皇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被徐长文在狱里翻出来,无异於在朝廷脸上扇了一巴掌。
“查!给朕查!”
太上皇突然提高了声音,震得樑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查他的帐册是从哪里来的!查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是不是那些清流御史想借著他的名头,跟朕,跟朝廷过不去!还有刑部那帮废物,审个案子审了多次,审出个『请奏皇上』的结果他们是不敢审,还是不想审告诉刑部尚书,三日內,朕要看到徐长文认罪的供词,否则,就让他自己把乌纱帽摘了,滚回原籍去!”
夏守忠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奴才这就去传旨!奴才这就去!”
刚要起身,却被太上皇叫住:
“等等。”
太上皇的声音稍微沉了些,但那股怒气发泄出来以后,气消了很多,起身走到散落的文书旁,弯腰捡起那张被揉成团的辩词,用手指一点点把纸展平,指腹划过“臣请皇上亲审”几个字,眼神阴鷙得像要滴出水来:
“还有,把这份文书抄录出来,送到各个衙门去,让他们都看看,这个徐长文是怎么『忠君爱国』的,朕倒要看看,满朝文武,谁敢替他说话!”
说完,他猛地將纸扔回案上,廊下的小太监们嚇得浑身发抖,有个新来的小太监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夏守忠赶紧冲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退下去,自己则留在殿內,看著太上皇的背影。
殿內的紫檀香还在燃,只是烟缕不再盘旋,而是直直地往上冲,就在此时,
门口的值守太监,忽然入內,
“报,太上皇,养心殿那边,有人去了刑部传话,说是案子延后再审,押送徐长文回了天牢,说是要在天牢里,继续关著。”
“什么!”
太上皇周圣卓猛然回过头,皱著眉,皇上要延后再审,在天牢里关著,这是何意,
“你可看打探清楚了,皇上是这样说的”
“回太上皇,奴才听清楚了,绝不敢胡言,倒是刑部那边,陈公公的意思,是在天牢里面,秘密审问。”
报信的小太监,嚇得赶紧叩首,哆嗦著嘴,把陈公公交代的话,说了出来,不敢抬头,
只是这一下,就让太上皇闭上了双眼,看来,朝堂上,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既如此,
“守忠,把刚才派出去的人,全部叫回来,案子既然延后,就延后吧,朕今夜,想亲自会一会这位所谓的直臣,另外通知內阁,还有司礼监,把那个洛云侯和襄阳侯都给叫著,还有,让那几位主审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