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让无数寒门学子眼眶泛红。
荒唐吗?
何止是荒唐。
那简直是绝望。
范贤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
“此次春闱,我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去维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相对公平。”
“我的能力有限,我无法保证你们在开考之前的公平。”
“有人坐着温暖舒适的马车,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京城。”
“有人却只能穿着草鞋,顶风冒雪,一步一步从千里之外走来。”
“有人来了京城,住的是高档客栈,每日大鱼大肉,有书童伺候笔墨。”
“有人来了京城,却只能挤在阴暗潮湿的角落,每日啃着干粮,甚至还要为下一顿的生计发愁。”
“这些,我管不了。”
“我也无法保证你们在考完之后的公平。”
“有人金榜题名,家里早已铺好青云路,立刻就能得到肥差美缺,升迁速度比天上的云还快。”
“有人同样金榜题名,却无权无势,只能在冷板凳上苦熬,等待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出现的空缺。”
“有人名落孙山,家里底子丰厚,可以毫无压力地再等三年,甚至直接回家继承万贯家产。”
“有人名落孙山,却可能连回乡的路费都凑不齐,前路一片灰暗。”
“这些,我也管不了。”
“我甚至无法保证批阅试卷时的绝对公平。”
“毕竟文章的好坏,有时候也看阅卷大人的个人喜好,这其中,总有运气的成分。”
“那么,我能保证的是什么呢?”
范贤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
“我能保证的,是你们在这考场之内的公平!”
“我能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中榜名额,是在你们踏入考场之前,就已经内定好的!”
“我能保证,不会有任何人,能提前拿到考题,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能保证,你们呕心沥血写下的每一份考卷,都不会被人偷偷调换,让别人的文章,顶了你的功名!”
“总之就是一句话!”
范贤的情绪已经彻底上来了,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
他猛地抬起右手,对着半空中,比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其中磅礴力量的手势。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黑色的铁皮喇叭,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怒吼。
“科举舞弊,FUOTHER!”
“不公平,FUOTHER!”
“所有挡着我们寒门学子晋升之路的王八蛋,FUOTHER!”
除了角落里靠着柱子,已经快要憋不住笑的范隐,和喊出这句话的范贤本人。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句古怪的音节,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能感受到。
他们能感受到那句话里蕴含的,那种冲破一切枷锁的愤怒与决绝。
人群中,死寂了片刻。
一个胆子极大的学子,学着范贤的样子,同样高高举起了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那句他完全不懂的音节。
“科举舞弊,FUOTHER!”
“不公平,FUOTHER!”
“所有挡路的王八蛋,FUOTHER!”
一个人的声音,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压抑了十年,数十年,甚至一生的愤懑与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FUOTHER!”
“FUOTHER!”
数千名学子,数千名平日里最重礼仪的读书人,此刻却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跟着他们的“神”,喊着他们听不懂的“圣言”。
那场面,癫狂而又神圣。
仿佛一场盛大的邪教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