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眼眸,目光专注地落在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上。
“到了余新,咱们再拍一张。”
“让容恺站中间,好不好?”
黎花晨的脸颊倏地一热。
她慌忙低下头,手指微微发颤,迅速把那张照片对折了一下,塞进了胸口左侧的衣袋里。
接着,她弯下腰,从行李箱的最底部摸出一个陈旧的小铁皮饼干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几枚铜钱。
那是娘悄悄塞给她的。
说是辟邪、挡灾、保平安的物件,万不能丢了。
“这破铜烂铁有啥稀罕?”
周淑芬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探着头往盒子里瞥了一眼。
“到了余新,让宇凡给你再买。”
“娘说,铜钱能挡灾。”
黎花晨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
她把盒子稳妥地塞进背包的最里层夹袋。
“宇凡,余新的房……离大嫂大哥远不?”
周宇凡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不在余新,在宁城。淑芬那边新开了生意,大嫂精明,管着账目。咱们在余新待几天,安顿好了,就过去找他们。”
“特区?”
黎花晨猛地抬眼。
“就是报纸上说的,能自己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能自己定价格、卖东西,不用等着厂里派活儿的那种地方?”
这些年在贵西乡下,她除了每天听厂里的广播,再没有别的渠道了解外面的世界。
偶尔从返城探亲的人嘴里听几句零碎话,也都是断断续续、真假难辨。
只依稀听说,南边有地方,叫“特区”。
人人能做生意,街上灯通明,夜里都不关门。
“可不就是那儿。”
周宇凡笑着往灶膛里塞进一根干柴。
“那边政策活,机会多,只要你肯干,日子总能过起来。”
黎容恺一直趴在热乎乎的炕上。
这时,他忽然撑起身子,脆生生地问。
“爹,宁城有旋转木马吗?有能飞起来的椅子不?动画片里那种,一圈一圈转,还能升到天上去的那种?”
“不止旋转木马!”
周宇凡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高楼,比咱家那大烟囱高十倍都不止!你站在底下抬头瞅,脖子都仰酸了,还是看不见顶呢。”
周淑芬端着一盆热水从外屋走进来。
黎花晨没有再说话。
她默默把那个小铁盒重新检查了一遍。
“那儿……真能容得下咱这样的人?”
“咋就不能?”
周宇凡听见她的话,蹲了下来。
“现在不是旧时候了。从前咱穷,规矩多。可现在不一样了,政策开了口,机会遍地都是。能干的人,天南海北都抢着要。你会算账、会打算盘,字写得比镇上会计还工整。去宁城帮淑芬管账,那是正经差事,体面、有前途,强过在纺织厂干一辈子。”
他顿了顿。
“你该走出去,花晨,你不该被埋在这儿。”
黎容恺蹑手蹑脚地蹭到她身边。
“娘,我听别人说,特区的人穿衬衫,戴墨镜,走路都带风,可威风了。”
黎花晨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嗔道:“就你消息灵通。”
然后,她转头看向周宇凡。
“那……这也得带上。”
她轻声说着。
“听说南方暖和,雨水多,兴许……能开花了呢。”
那花她从未见过。
可她愿意相信,总有一天,这株在北方贫瘠土壤中挣扎生长的仙人掌,也能在温暖的南方,开出一朵属于它的花。
周宇凡望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后半夜,雪终于停了。
黎容恺累了一天,话都没说完就倒头睡了。
周宇凡和黎花晨并肩坐着。
“宇凡。”
黎花晨忽然开口。
“到了余新……你真打算娶我吗?”
周宇凡心跳猛地一滞。
他转头看她,然后,缓缓开口。
“当然。我会把你迎进门。”
不是偷偷摸摸,不是委屈凑合,而是敲锣打鼓,昭告所有人。
黎花晨,是我的女人。
她没答话,只是悄悄往他那边蹭了蹭,肩膀轻轻贴上他的胳膊。
“花晨,你别怕。”
他轻声说道。
“咱们现在的日子,真比从前强多了。虽然还不富裕,可至少有了盼头,有了希望。你看,容恺能上学了,家里也总算有了热饭吃。”
“以前你爹嫌我家穷酸,看不起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可这年头,没银子,说话都没底气,连孩子买支铅笔都要掂量再三。我不能让你们娘俩再过那种苦日子了。所以,我以后还是得拼着命赚钱,一天干十八个钟头我也愿意。你……不会嫌我俗气吧?”
黎花晨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