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绳枪的射速太慢,火铳手没有长枪兵保护,没法对抗同等数量的马军。
是以荷兰雇佣兵一看到数百骑兵,就头也不回地放弃了外围。
然而退回海边之后,反倒变成明军为难。
两艘船搁浅的这片沙滩很大,百步之内没有任何遮挡,风吹草动一览无余。
且沙子非常细腻松软,脚下稍微一用力,就能刨出一个坑。
人尚且要慢慢走,更别说马了。发力冲锋,人脚和马脚都得陷进沙子里去。
陈子履也感觉有点难办。
海上壁垒号是一艘武装盖伦船,既坚固又结实,配备了十几门舰载炮。
一般来说,甲板上层是12磅辅炮,下层是24磅青铜炮,都是用来打海战的,射程极远。
船上、船下都有火铳手,无意间,构成了一张立体的火力网。
反观明军这边,步军、马军都无法冲锋,只能慢慢往前走。
人去多了,队形太密集,被舰炮一轰,必然死伤惨重。
人去少了,不顶事,被将近两百杆火绳枪攒射,谁也受不了。
围困断粮也不行。
远洋航行一趟就是几个月,船上必备大量食物和淡水。
不围上三五个月,肯定没法让对面屈服——明军一千多人呢,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哪有功夫在这瞎耗。
正思索对策呢,夸克·琼凑了上来,呈上了一份小册子。
陈子履接过一看,原来是老闸船威龙号的载货清单。
威龙号不愧是一艘三桅大船,这趟载了三十几种货物,列了满满十几页纸。
大宗货物有生丝九百余包,绸缎三千七百余匹,沙湾上等瓷器六百余包,雷州砂糖两百余石。
还有麝香、茯苓、大黄等十几种名贵药材,几百口铁锅,几百件漆器。
甚至还有几千本各类书籍——中国的四书五经,在扶桑还挺畅销的。
最便宜的东西,恐怕要数平天山产出的铅块。
不过作为压舱物,在底舱塞了数万斤,数量一多也值不少钱——夸克·琼还真没骗人,最近有照顾贵县银场的生意。
陈子履一目十行看完,将单子递给了谢三,又细细讲了各种货物在长崎的行价——利润在两倍到四倍之间,某些货物甚至五倍。
谢三掰着手指细细一算,连呼厉害。
正如早前所说,澳门与扶桑之间的民间海贸,果真如火如荼。
光这一船货物,价值就在十五万两上下。
若按扶桑的行价,则超过了六十万两白银,比浔州府的十年赋税还要多。
“扶桑人真这么有钱吗?三百两一包生丝,他们也肯买?”
“怎么不肯。”
陈子履说到扶桑的好运气,脸上满是羡慕。
最近几十年,东洋鬼子一口气发现了四、五座大银山,每一座都年挖几十万两白银,是平天山的数倍。
日积月累下来,市面上到处都是白银,相当低廉。
那些诸侯、大名有钱了,自然奢靡享乐,穿起了中国丝绸,读起了四书五经。
倘若卖不出去,也不会有海商把东西运过来了。
航海风险那么大,没有几倍的利润,那不亏本了吗?
“嗯,你说得对,有人买才有人卖。”
谢三听得连连点头,又不禁为皇帝感到不值。
崇祯日常省吃俭用,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来花。
就连母仪天下的周皇后,最近都开始带头做女工,说是补贴宫中用度。
一年下来能省几个钱?十万两顶天了吧。
倘若按陈子履所说,海贸至少收一成“出口税”,那么这一船就是一万五千两税银。
够周皇后做一辈子针线活,做到眼瞎都做不完了。
陈子履道:“威龙号被咱们抓了个现行,罚没一半货物抵税,是应有之义。每年逃掉的,却不知有多少。”
谢三点了点头,沉声道:“此间实情,我会如实禀报陛下。西北灾民嗷嗷待哺,东南海商大赚特赚却不缴税,如何使得。”
“没错。”
陈子履眼看暂时拿荷兰人没办法,就拉起谢三,到树荫底下聊了起来。
在他的长远计划里,往后销往扶桑的货物,应在登州、广州、宁波、松江等市舶司完税。
然后带着堪合来到济州岛核验,与扶桑、高丽人就地买卖交割。
这里远离后金地盘,无须维持数万陆师,留驻一支水师即可。
这里靠近扶桑长崎,战船可以往返巡逻,方便抓捕走私商船。
只要税率合理,不是高得受不了,海商是不敢偷逃的。
当然,大明水师必须足够强大,能挑翻扶桑舰队才行。倘若扶桑人胆敢闭关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