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吴桥兵变之初,陈子履就敏锐地意识到一点:
辽海平,则登莱定。
辽海乱,登莱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升任登莱巡抚以来,一直在考虑如何整顿走私,安抚皮岛,纾解民困。
在济州岛的所见所闻,更让他坚定了一点:
厘清海贸是整顿辽海的关键,对于整个山东来说,作用不亚于打赢一场战役。
要知道,山东人口众多,物产丰富。仅棉花种植一项,便堪称大明棉业的半壁江山。
另外,神颜镇的陶瓷、玻璃,莱芜的铁器等等出产,亦享誉盛名。
尽管和景德镇青花瓷,佛山铁器相比,稍差一些,可力压高丽、扶桑等小国,一点问题都没有。
整个大明亦是如此,放眼整个世界,制造和产出都在顶尖之列。
可惜产出如此丰饶,朝廷、百姓却都没享受多大好处。
银子都让缙绅、豪商,还有走私犯赚去了——陈子履认为民间海贸也算一种走私,因为海商普遍逃税,国库没拿到几个铜板。
济州岛就在对马海峡的出口,北面是高丽、东南面是扶桑,恰好两边都照顾得到,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山东货物在登州出海,先运到济州岛再分销南北,比经高丽转手划算多了。
陈子履还发明了一句话: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况且济州岛还很适合养马,光每年为大明供应2000-3000匹马,就很值得一试。
每年节省几万两买马银,很不少了。
长山之战败得那么惨,也不过损失四千多匹马而已,济州岛敞开了养马,两年就可以补足。
陈子履打开了话匣子,便是滔滔不绝,一直讲到深夜。
直把杨御蕃、谢三等人说得晕头转向,直呼吃不消。
谢三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深得崇祯器重,自然不是蠢人。
回到房中一番琢磨,逐渐理解其中深意。
所谓卖给日朝两国,主要还是卖给扶桑,卖给扶桑的东西多了,卖给后金的自然就少了。
海商也不是傻子,赚谁的钱不是赚呢?没来由,非得冒着砍头的风险,里通后金不可。
减少一道“中间商”的利润,就足够给朝廷交厘金了。
总而言之,济州岛开埠是一石四鸟之策,战马、商税、钳制皮岛、遏制后金,样样都照顾到了。
然而济州岛毕竟孤悬海外,一千五百里水路,比八百里皮岛足足远了一倍,不是什么人都敢来的。
六分仪和新海图,对航海到底有多大帮助?
所谓的对马府中藩,肯不肯和大明商人交易?
在这里设市舶司,每年能收多少商税,值不值得朝廷掀起波澜?
内阁和科道御史能不能赞同,会不会觉得这是勾结扶桑,有通倭之嫌?
种种疑问,通通都是未知数。
一时迷茫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向皇帝回禀,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还忍不住喃喃自语:“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句话还真恰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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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陈子履当着谢三的面,再次提审了赵范日、陈一敬等几个重要俘虏。
这两人是要送往汉城作证,换济州岛的。让锦衣卫提前审一审,省得日后扯皮。
陈一敬知道自己断无生理,被俘两日一直咬牙硬扛,问什么都不开口。
哪怕赵范日当着他的面招了,还是无动于衷。
这日上堂,陈子履让幕僚充当书手,兵丁穿上衙役服饰,来了个“三司会审”。
自己则坐上“知县”的位置,一拍惊堂木,堂下立即敲起火棍,齐齐喊起威武。
陈一敬看着这个架势,竟对堂上横眉冷笑,一脸不屑的样子。
“竟是锦衣卫来了?哼哼,北镇抚司的手段,尽管使在陈某身上吧。”
说着,还对着陈子履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尽使阴谋诡计,算什么名帅。敢不敢摆开阵势,与我天可汗堂堂一战?”
陈子履拿出一把宝剑,当着陈一敬面前,故意扬了扬:“还天可汗呢?你可认得这把剑?不瞒你说,我军刚刚旅顺大捷,斩杀多尔衮,黄台吉仓皇逃窜……”
他故意采纳捷报上的数字,还亮出皇帝特赏杨御蕃的战利品,以打击对方的信心。
陈一敬看到那是多尔衮的佩剑,以为多尔衮已经死了,顿时面如死灰。
一时激动,竟在公堂咆哮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咱们才来了六十个牛录,如何被斩杀过万!骗子,骗子。”
“陈子履小儿,你竟然又出诡计,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