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
陈子履在惊讶中站起,手撑着大案,向苏均问道:“你如何知晓?耿贼剃了头,竟然见你?”
“不是……”苏均磕磕巴巴,“耿贼和李教谕一样。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就是那个……那个……”
“李教谕?哪个李教谕?招远县学的李教谕?”
陈子履唤醒AI,耳边“叮”的一声响起,眼前立即泛起淡淡的蓝光。
李教谕的籍贯、生平、官品、考绩等等,还有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在淡蓝光晕中浮现。
陈子履只扫了一眼,便让AI将资料收起——简简短短的几句话,实在乏善可陈。
于是心中愈发疑惑:“李教谕和耿贼哪里一样?”
“李教谕是个秃子,”苏均抓着自己的头发扯了扯,“他头上戴着……那玩意……”
一时间想不起那个词来,急得额头冒汗,连忙单手过头,
原来,登莱是旅顺、皮岛、辽南诸岛的后勤中枢,与辽东的宁远并称。
耳濡目染之下,百姓对后金的剃发规矩早有耳闻。
对于女真人而言,“前髡后发”是上古习俗,以光头为美。
头顶剔得越光,头皮抹得越亮,越觉得粗犷彪悍,美不可言。
汉人却完全不同。
汉人受儒家熏陶,讲究孝道,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剃头被认为是极大的侮辱。
在削发明志的典故里,越王勾践就是以削发来激励自己不忘耻辱。
仅削一小撮头发,就“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可见头发有多么重要。
早前辽东满汉杂居,一向以头发来区分身份。
后来努尔哈赤造反,评判辽东汉人是不是真心归顺,就是看剃没剃头。
大明文官核验首级,也以头发为重要凭证:常年剃光的头颅,就是真鞑,值五十两银子。
死后才剃头的头颅,一律按杀良冒功视之。
所以哪个明军士兵剃了头,对鞑子一般就死心塌地了,因为哪怕逃跑回去,也等于行走的五十两。
苏均是登莱本地学子,自然知道这一点。
耿仲明剃发就等于宣誓降鞑,铁板钉钉,不可撤销。
自己发现这个大秘密,可谓危险之极。倘若被对付察觉异样,恐怕走不出登州城。
所以在城内周旋时,一直战战兢兢,生怕露出一丝破绽。
出了城立即策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军营报信。
这会儿还惊魂未定呢,说话不免慌慌张张,前言不搭后语。
手舞足蹈,才总算把事情比划明白了。
陈子履早就知道叛军要投鞑,是以听到“秃子”二字,立即了然。
暗想李教谕头上的假发,倒做得精巧难辨。
于是问道:“耿贼戴了假髻,也就是假头发,是不是。”
“对对,就是假髻。”
苏均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细细说起缘由。
原来李教谕天生禀异,还没到四十岁,头顶就全秃了。
于是高价买了一顶“荣锦记”的假髻,天天带着,以免被人耻笑。
苏均是李教谕的学生,对这种假髻很熟悉,是以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苏均道:“荣锦记的假髻以假乱真,不过发式却千篇一律,只有寥寥几种……”
陈子履听得连连点头,确信这是苏均的无意发现,而不是耿仲明的故意露馅。
由此推之,孔耿二贼已经铁了心投鞑,而且行动在即,形势迫在眉睫。
“莫慌,里面还有两万五千余贼兵。”
陈子履背着手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要带那么多人投鞑,是很不容易的,换了是我,就全部剃了头再一起走。嗯,他们不会单剃自己的。
“嗯,他们不敢明着命令大家剃,得一营一营慢慢来,最少需要三四天,或者更久一些。”
转了几圈,又道:“不行,必须料敌从宽,按两天半计算。”
想到这里,陈子履毅然做出决定,今天就要祭出撒手锏,不能再拖了。
于是,下令吹起集结号,召集营中众将议事。
吴三桂最近意志消沉,觉得既然招抚在即,便没有功劳可捞,忒没劲了。
听到主帅传令,一下来了精神,匆匆往中军大帐赶。
掀帘而入,只见帐内大将云集,众将竟全都到了。
暗呼一声:“好家伙,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呢。”
另一边,陈子履看到众将到齐,于是不再隐瞒。
把十几天来的种种机密,以及“全军剃头”的猜测,全倒了出来。
陈子履道:“耿贼已然剃头,孔贼必然不甘落后,他们是铁了心要走了……最多两天半,